十六:我喜欢你以前对待我的样子3
赵祈安来到岛上的第三个月,夜里。
衔川躺在泳池最底下的石块上,石块坚硬粗糙,还有很多洞,根本比不上他自己洞穴里的石头。
但作为被囚禁的禁俘,他是没资格提要求的。人鱼的神色冰冷,他慢慢浮上水面,把手搭在冰凉的绿漆地面上。
规律的流水声和墙面上挂着的时钟一样让人乏味,永远的冷寂和潮腥味充斥在这个简陋的地下牢笼里。
他太过无聊,也太过孤寂…当然,更多的还是恨,如同鲸血般浓稠的恨意。衔川从水里站起身,铁链在地上,伴随着海水滴落的声音,人鱼走一步便会发出细细的摩擦声。
昏暗的灯光下,熟睡的人类对此一无所觉。他睡得很沉,头发被拱的乱糟糟,像一个海胆。
衔川在人类的面前蹲下,开始仔细地观看起了他。从他的耳朵看到嘴唇,人鱼发现赵祈安变得白了一些,曾经浅浅的小麦色如同颜料遇水般被稀释。
这让衔川忽然不爽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是阳光逐渐被消散了,人鱼抬起自己苍白的手臂,看着表皮下淡色的血管,然后他皱起眉。
太久了,自己被关在这里太久了。
他受够了。
人鱼闭上眼睛,在心底里告诉自己不要急,过了一会他睁开眼睛,随后他靠近了人类,在人类的耳边开始低低地吟唱着歌曲,就像是前些天自己做的那样。
短暂的吟唱后衔川站起身,他看了一眼装在角落里的已经碎裂的监视器,人鱼嗤笑一声,然后重新回到了水底。
在被俘虏的无数个日夜里,在卑劣的人类身上,人鱼学会了很多。
例如他知道,当想达成自己的目的时,就需要先付出一定的代价……就像是他之前削掉某个不知排第几的,那个赵家人的头颅时,他需要为此付出自己的尾巴,即使那个人还没摸上去。
双腿在接触水的瞬间转化成纯白的鱼尾,人鱼好心情的在水底下游动翻滚,半透明的尾鳍划出漂亮的弧度,人鱼在安静的,只有他自己所在的水底跳舞。他的唇角好看的勾起,细长的手指滑过柔韧的褐色水草,灰白色的眼睛里也罕见地带了丝惬意。
陆地上生活的人类不会知道,人鱼被他们称为海妖、鲛人、塞壬,在这些发音不同的称谓背后,也同样隐约透露着他们的能力。
人类似乎隐去了会令人恐惧的部分,只是不约而同的赞美起他们这个种族婉转的歌声和姣好的容貌,偶尔的,有幸存的水手回到地面上,而他们的供述则会为那些美妙的童话加注一点神秘和虚幻。
衔川慢慢沉到水底,来到那扇已经长满水草的合金门旁。人鱼完全靠在了上面。他闭上眼睛,似乎是在聆听什么,时不时的还会点头。
过了很久,人鱼笑起来。
“原来如此,那看来,这次的人,倒是可以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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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打开门,门内倾泻而下淡淡的蓝光,在无边的黑暗中,这点光显得那样渺小又珍贵,赵祈安不禁也抬起头朝里面望。衔川看了他一眼,随即抱着赵祈安,鱼尾摆动几下就浮出了水面。
哗啦啦……
水中的鱼尾变化成修长的双腿,衔川一手揽着赵祈安的腰,一手抓住泳池旁的扶手把人抱上岸。赵祈安的双脚终于接触到了结实的地面,青年顾不得浑身赤裸的身体,他走了几步到小床边,匆匆拿了电水壶接了一壶水烧上,这才哆哆嗦嗦地套衣服。
“不洗澡吗?”衔川这样问道。
赵祈安低着脖子摇了摇头,他沉默地穿上衣服,这个时候水也烧好了,在人鱼的目光下,赵祈安垂着眼,从床头柜里拿出两桶杯面。
撕开盖子,倒上热水,赵祈安根本等不及面饼软化,他低头坐在床边,不停地搅动着塑料叉子,把面都戳散开后就赶紧吃起来,他吃得很猛,没几分钟,两桶面下肚,赵祈安咕咚咕咚,连吹带咽的把面汤喝完,随后就倒在小床上,几乎是沾枕就睡。
一旁的人鱼眨眨眼睛随后走上前去,他伸出手抖开被子,然后盖在赵祈安的身上,然后他原地站了一会,又伸手把盖在人类脸上的被子往下扯了扯,露出他的脸来。
衔川蹲下去,和已经睡着的赵祈安平视,人类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配着暖黄的、浅浅小麦色的肌肤,看着就好像营养不良的感觉一样,衔川皱起眉,他抬手拨开挡在赵祈安眼睛上的碎发,露出人类平阔的额头。
他生的很周正,给人一种正直的感觉,虽然他确实就是正直的。
从额头看到下巴,衔川脸上慢慢生出柔情来,他的手指轻抚过人类的皮肤,温热的触感像是一团幼火,都要把他暖化了……
突然地,衔川凑近人类的脸,独属于塞壬的美妙声音回响起来。
过了一会儿,熟睡的人类含含糊糊地说了些话,声音很小,但衔川听得明白。听完之后,衔川脸上的笑意逐渐敛去,他继续轻抚着赵祈安的脸,在他身边坐了很久。
赵祈安这一睡就是整整一天,虽然中间也迷迷糊糊的醒了几次,但很快就又睡了过去。从他下飞机到来到这座岛上,整整三天,他也就吃了一顿飞机餐,虽然有人鱼血作为缓冲,可被人鱼这么不知轻重的折腾,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等到方便面的那点饱腹感逐渐消化,赵祈安再次被饿醒。
人类的眉头不安地紧皱着,直到确实挨不住胃痛的感觉,赵祈安才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结果一睁眼,赵祈安就看到了面前人鱼放大的五官。灰白色的眼睛就像是无机质的晶石,直勾勾地注视着自己。
他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就往床后面躲,可他忘记了这是一张很小的床,他躲避的力气太大,头一下子就磕在了墙上。赵祈安痛呼一声,头被撞得嗡嗡作响,他整个身子蜷缩起来,把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