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在特展厅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程斯皓并肩而行，并不言语。
艺术品会在游客和创造者之间缔结一种跨时空的交流，除非苏木主动要问，多言则无意义。
一个半钟头过后，苏木总算有了肯走的趋势。
他朝程斯皓抱歉地笑笑，程斯皓会意：“去常展厅看看吧。”
美术馆里没有钟表，时间像是静止的，苏木散漫地跟在程斯皓身后，穿过拱门，从一个展厅去往另一个展厅，徜徉在天价画作里。
6号展厅前。
程斯皓前脚刚迈进去，冷不丁一个180度转身，咬紧门牙，低声咒骂：“操！晦气。”
苏木跟他扑了个满怀，吃痛地摸摸鼻子。上一次看到别人这种反应，还是小学时候，跟同学在小卖部看到班主任。
未及看清展厅里有什么牛鬼蛇神，一个尖细的声音撕裂了展厅的宁静，引得众人侧目。
“程斯皓！怎么见了都不打招呼啊！”
昨晚真是一口毒奶。
程斯皓脊背一僵，再转过去的时候，脸上已经堆起了假笑，眼里森森寒意：“嗯，下午好。”
展厅中间坐着的是他的表哥、表嫂和表侄子。让程斯皓大白天碰上这一家子，还不如让他走夜路碰到鬼。
碰到鬼了他会化解，给这夫妻俩邦邦两拳他们还会找程斯皓爹妈卖惨。该说不说，所有傻逼亲戚乐此不疲犯贱的底气，全都来自老一辈的旁观和默许。
就说最近一次结的仇，程斯皓能清楚地记得是今年2月14号情人节，夫妻俩双双在表亲那边的家人群里作妖。
表嫂：【好老公今天给我发了520红包，还加班给我买蛋糕呢！【亲亲】@表哥】
【图片】【图片】
表哥：【老婆真好啊，感冒了给我买药，饿了给我买面包～】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啊【呲牙笑】～@程斯皓】
表嫂：【加油！争取今年娶到媳妇！@程斯皓】
呃……
反正程斯皓看到消息的时候，群里已经冷场几个钟头了，好像所有人都在等他表态。
要说表兄弟姐妹十几个，他们为什么专逮程斯皓膈应呢，那还得是程家家境一骑绝尘，最招嫉妒。表哥打小哪哪不能跟程斯皓比，游戏都得等程斯皓玩够了才能玩剩的，但是自打讨上老婆，就膨胀得不行，好像程斯皓不结婚是因为娶不到似的。
不管怎么说，既然拖到32岁不结婚，那就是离经叛道，就活该被他戳一戳脊梁骨。
群里的长辈多半是老古董，在兵马俑里能占坑位的那种老古董，程斯皓不打逆风局：【既然现在有钱了，那拖欠我6年的伴郎费能结一下吗？@表哥@表嫂】
这话一出，瓜炸了呀。
谁不知道他这个表哥人缘差，求爹爹告奶奶也请不着伴郎，抠抠搜搜的又舍不得花钱让婚庆公司安排，就托长辈把这差事强压给了程斯皓，还舔着脸高调宣称会给他补贴500块钱。
合着自己人便宜呗。
夫妻俩总以为程斯皓不可能在乎这点钱，索性拖一拖，拖到程斯皓把这事儿忘掉，500块也都省了，哪知他能惦记到现在。
大几十号亲戚在窥屏，夫妻俩装傻不认，程斯皓又打死说没给，好好的优越感就被他拧成了一笔烂账，弄得原本就看不起这夫妻俩的亲戚更不齿了。
俩兄弟的关系也算是，老账未平，又添新账。
表哥表嫂一同站起来，俩人矮胖圆润夫妻相十成十，媒婆看了都夸不出个“高”字来，目光还执意越过程斯皓的肩膀，落在苏木的半张脸上，赤裸裸的凝视宛若在一件物品上挑剔瑕疵，看得苏木心里发毛。
“约会啊？”
程斯皓一不做二不休，揽住苏木的胳膊，大步走到他们面前，朝苏木和表哥头顶比划一下，欠得二五八万的语调里夹带了不易察觉的鄙视，听在苏木耳朵里，好像真的只是在炫耀而已。
“是啊！还是个omega呢，怎么样，长得高吧？”
身高是所有男人的命门，个高的意义对于一辈子无所作为的男人更甚，要是有个185，那可能就是他们墓碑上唯一的谈资。
表哥是个beta，没高过omega委实让他面子挂不住，夫妻俩瞬间笑意全无。
苏木不解地靠着程斯皓，他猜想程斯皓是紧张的，手指掐得他胳膊生疼。
“嗯，是挺高的，”表嫂的大度也只这一句，“你也真是的，约会约到这种地方来，没吃没喝的，钱是省了，你自己倒是开心，但是要照顾一下别人的感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