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困局
两人互通心意的第二天,沈亦温就去了霍中书所说的地址。
开门的是个个子不高的青年,一见面他便露出个憨态可掬的笑来,带着一边脸颊陷下去挤出个酒窝。人看上去十分年轻,感觉才二十出头而已。
他下意识以为开门的是“枭”,心里还有些惊讶原来“枭”是个这么年轻的青年。
“谁呀。”一个粗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男人掀开门帘,嘴里叼着烟,眼尾向下耷拉着,说话时像是嘴里含了个枣,咬字十分懒散。
“不知道呢。”那位满脸笑容的青年一脸天真样。
“……”沈亦温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来错了地方,这位友善的年轻人看上去没心没肺,实在不像是打算对付联络部的样子。
“抱歉打扰了,是霍中书霍先生介绍我来这里的,我希望能和‘枭’谈谈,不知道方便不方便?”沈亦温还是先开口说出了自己来的目的。
里屋那位中年男子斜着看了他一眼,懒散地坐在沙发上,语气淡淡的:“进来吧。”
进了屋,沈亦温掏出霍中书给他的怀表。当时情况不容他们多交谈,霍中书只能把随身携带的怀表留在了他车上作为信物。
“枭”摆了摆手,连看都不看,对他很信任:“叫我宁喻章就行。说吧,来找我为什么事。”
虽然心中奇怪,沈亦温还是如实将自己来的目的告知,并且坦言自己在特别行动队任职的事。
“你是想知道我们的计划,还是想知道余晏冬在其中的角色?”宁喻章掀起眼皮问道,目光锐利,让沈亦温一惊。
他不知道此人对自己和余晏冬的事了解多少,只是保守地答道:“我确实更关心他的安危。”
“嗯……”宁喻章不明显地笑了下,“他答应我会将宁汉威引到港口。”
沈亦温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不好的预感升起,他下意识问道:“怎么引?”
宁喻章吐了口烟,又像是叹气:“拿他自己当饵。”
拿他自己当饵?
让宁汉威怀疑他,追查他,再最后设局将他除掉?
不对,他一旦被宁汉威怀疑,整个特别行动队,或者说联络组都会怀疑他,那他共党的任务怎么办?就算为了共党的任务,他也绝对不会和联络部鱼死网破。
那……
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宁喻章说道:“他是共党的人,组织交给他的任务他不能不完成,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全身而退。”宁喻章看向沈亦温的眼神多了一丝复杂,“他只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将特别行动队引出来,然后把所有知情人都处理掉就好了。”
所有知情人——原本也该包括他的。
可余晏冬发现自己在特别行动队,自然不能按原计划实施。但宁汉威向来多疑谨慎,让他单独行动的同时,又不惊动特别行动队,这几乎不可能。
想通这一点,沈亦温脸色有些苍白。
他的嘴张张合合几次,最终说道:“我应该比他更适合当这个饵,换我来吧。”
宁喻章放下了翘起的二郎腿,手肘支在膝盖上:“我虽说……算他半个长辈吧,但你应该了解他,一旦做了决定就不是旁人能轻易左右的。我希望他平安的心情不比你少,但……我恐怕是最没资格说他的人。”
两人都沉默下来。沈亦温知道他没说错。
“我想知道……你们对付宁汉威的原因。”
宁喻章神情明显阴郁了些:“让余晏冬告诉你吧。”
“好。那抛开小冬的部分不谈,我愿意为你们提供情报,告诉我你们的联络方式吧。”
对此宁喻章没什么意见,用下巴点了一下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着的周同:“他之后也会去联络部任职,有什么事找他就行。”
被点到名字,他才笑起来,主动伸出手来:“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周同,之后等我去了联络部,还得麻烦你啦。”
沈亦温也回握住对方的手:“哪里,以后合作愉快。”
于是和宁喻章的合作就这样定下来了,虽然需要解决的问题不仅没变少,反而还变多了。
从公寓出来的沈亦温叹了口气,决定把能解决的先解决了,于是开车径直往家去了。
回家的时候天色还早,父亲沈伯兴和他大哥沈亦承忙于生意,此时还没到家。他母亲和妹妹见了他倒是很高兴,围着他问东问西,尤其是他母亲,旁敲侧击地问他有没有中意的人,大哥婚期将之,小妹也订了婚,家里现在就剩他一个人独着。
他倒是有了心上人,只可惜也是不能说出口的,只好继续好脾气地哄着家里两个女人。
在家用了晚饭,父亲和大哥才踏着月色回家,两人进门时还在严肃地谈论着什么,等看见他,眉头立马舒展开了。
他一下午先是哄着母亲和妹妹高兴,又陪父亲和大哥扯了好一会儿的闲天,等他们也吃的差不多了,沈亦温才开口说道:“哥,一会儿你来书房一趟,我有点事想说。”
沈亦承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当着父亲的面多问,只答了声“好”。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书房,沈亦温将门落了锁。沈亦承看见他的动作还调侃了一句:“怎么,你是要跟我打架吗?”
此时的沈亦温实在没心情回应这句玩笑,他笑着回了句“不敢”,一边在心里默默打着腹稿。
“哥,我从前在军队的时候……你们是怎么想的?”
沈亦承察觉到他今天的反常,认真想了想,才开口道:“自然是很为你自豪的。虽然当初我们那么反对,但也是出于对你的安危的担心。不过现如今也好了,你回了上海,在联络部任职,不必打打杀杀,也不用时刻都要担心你缺胳膊少腿,挺好的。”
“怎么突然问这个?”沈亦承朝他迈了一步,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些。
“哥,上海……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沈亦承搭上他的肩膀:“这我自然知道。你跟我说这个……是上海要有什么变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