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既然是场“误会”,宁汉威自然要让沈亦温带着余晏冬去医务室包扎。
后者脸色不怎么好看,身上血痕交错,冷冷地瞥了一眼沈亦温,自顾自地走了。
饶是知道这不过是做戏,沈亦温也因为那毫无感情的一眼感到有些别扭。他低头向宁汉威示意后,便跟着出去了。
好在余晏冬因着身上的伤,走的并不快。沈亦温很快追上他,带着人往医务室去。
“哎呦!怎么回事。”俩人一进医务室,就给护士吓一跳。联络部总部的医务室平时和个摆设基本没什么差别,接待最多的不是有个头疼脑热,就是小磕小碰,毕竟堂堂联络部,谁也没胆子动真刀真枪。士兵们操练也都有度,即便意外受了伤,大部分人不是自己随便包扎,就是压根也不在乎。至于出任务受了伤的,也都送去医院里了,轮不到小小的医务室操心。
所以乍一看到余晏冬身上横一刀竖一刀的,护士立马紧张起来。
还是沈亦温想着余晏冬的枪伤不能暴露,拦住了慌慌忙忙的护士:“不碍事的,只是皮外伤,您交给我来就好。”沈亦温边说着边接过了她手里的急救箱。
他声音低沉,说起话来不急不躁,莫名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小护士看着他那双棕色的眼睛入了神,呆呆地应了话,领着他们去了一个空床位,自觉地将帘拉上了。
“躺上去。”沈亦温打开急救箱,准备需要用到的敷料,声音听不出起伏。
医务室的床比一般的床要高,大概到腰腹的位置,是为了方便医生护士们操作特殊设计的。
一阵衣物窸窣声后,余晏冬将沾染了血污的衣服放在一旁,赤着膀子坐在床沿上。
被刀划到的伤口并不深,沈亦温毕竟不是动真格,下手都留了力,但还流着血,看起来倒是够吓人,不过终归只是皮外伤,比起他们曾经受过的伤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最急需处理的是腹部的伤,之前的枪伤还没愈合,又被刀划开,汩汩地冒着血。沈亦温拿了叠纱布放在手掌上,覆上去用了力按着,要先把血止住。
他刚一用力,余晏冬便忍不住闷哼一声,脸也更白了,腹肌跟着反射性地收缩。
手掌下温热的躯体随着呼吸起伏,热度顺着沈亦温的手臂一路烧到心里。他轻轻吐了口气,没一会儿就感受到掌下的纱布似乎被血渗透了。手心濡湿的血是比身体更高的热度,灼得他胸口一阵疼,不禁加重了手上的力。
他站在余晏冬面前,稍稍低头,就能看见这人咬紧牙关,努力不发出声音的模样。他脸色苍白,眉头皱着,紧紧闭着双眼,为了不发出声音而隐忍地咬着下唇,连平时红润的嘴唇也泛起白来。一帘之隔,周围医生护士走动交谈的声音十分清晰,没有哪一刻能比现在更清晰地认识到这里是联络部总部。
大概是看他好一会儿没动静,余晏冬睁开眼,抬起头看他,眼神里还带了点疑惑,像是在问:还没好吗?
明明整个人都那么虚弱,血痕在他的皮肤上像一朵朵炸开的花,看着自己的眼神却那么亮,能将他的心戳开一个洞。
没有几秒,沈亦温就在这样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他用余下的那只手撑在床沿上,身体一点点贴近。靠的越近,越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余晏冬坐在床沿上,双脚悬着,定在那里没有动,只用一双眼睛看着慢慢靠近的沈亦温,眉头不自觉地松开了,紧咬的下唇也终于放开,然而嘴唇上已经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牙印。
真想替他抚平这个痕迹。沈亦温垂下眼看着他的嘴唇,在心里默默想着。
两颗头越靠越近,余晏冬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心跳逐渐失速,呼吸都忍不住放轻。就在他终于要忍不住躲开的时候,沈亦温却慢慢低下头去,将额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沈亦温几乎用气声说道。
哪种?
或许是大脑供血不足,余晏冬有些发蒙。他还以为……
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余晏冬愣愣地僵在那。
另一边靠在余晏冬身上的沈亦温,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却是:好凉。
虽然已经是春天,白天里气温已经逐渐回暖,但此时余晏冬受了伤,又流了不少血,光着身子待了这会儿时间,皮肤自然比沈亦温的额头要凉。他闭着眼,冰凉的温度从额头源源不断地传来,似乎也让他发热的大脑稍稍冷静了下来。
这人向来像个小火炉似的。沈亦温最喜欢他身上那股被体温烘得暖暖的味道,带着淡淡的皂角味,是无论何时都能让他感到心安的味道。
仗着对方看不见自己,他没忍住红了眼眶。他想问一句:疼吗?又担心隔墙有耳,只能将不能说出口的话咽下来。
余晏冬轻轻推了推他,沈亦温从善如流地直起身,但没敢和他眼神对视,怕情绪被对方察觉,赶紧麻利地将腹部的伤口包扎好了。胳膊和腿上的刀伤也用盐水冲洗干净,盖上敷料,最后用绷带缠好。
全部弄好之后,余晏冬左右看了看全身上下的绷带,轻笑了一声,再开口便有些无奈:“这下真是好几天都没法洗澡了。”
他这话刚说完,沈亦温就更沉默了。好半天,他才垂下视线,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没等余晏冬有所反应,他脱下自己的外套,递过去:“衣服都脏了,你穿我的吧。”
余晏冬接过外套,没对那句“对不起”做出回应。这句“对不起”太微妙了,站在他的立场上,伤了自己是迫不得已,没什么需要对不起的,更何况他是帮了自己,更没理由道歉了。
他把外套穿好,想从床上下来,沈亦温却还站在原地,于是他也没有动。周围的空气都在两个人的沉默中升温。
脱了外套的沈亦温,只穿了件浅色的长袖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了最上面一颗,大臂处布料绷紧,衬出流畅好看的肌肉线条来。衬衣下摆被塞进裤子里,更显得眼前的人宽肩窄腰。
这衣服剪裁合身,一看就知道是订制的。不过堂堂沈少爷,不过是件订制的衬衣罢了,没有什么稀奇的。只是想到这点,余晏冬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也说不清是自嘲,还是嘲笑对方如此奢侈。
笑完,他顿时觉得一刻也忍受不了这样暧昧的氛围,低着头将身前的人推远,顺势下了床,抬脚就要走。
他伸手要拉开帘子,被沈亦温眼疾手快地拽住,手指刚拨到窗帘的边缘,荡开一阵涟漪。路过的护士以为他们要出来了,却半天不见人影,疑惑地摇摇头走了。
一帘之隔,沈亦温将他抵在床沿上,唇齿贴过来。他的后腰贴着床沿,沈亦温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摁在床上,另一只手环在他脑后,他被困在这人的臂膀里反抗不得。
那张薄薄的布帘还在颤动,如同他的心一般。
原来他的嘴唇是这样干燥而温暖的,原来与人唇齿相接是这样的感受。余晏冬有些恍惚地想,一时甚至忘了推开沈亦温。
或许他本来也没想要推开的。
沈亦温察觉到怀里的人渐渐软下来,试探地伸出舌尖,在他苍白的唇上轻吮着。他半闭着眼,能看到对方轻颤的睫毛,也感受到指尖下对方加速的心跳。
他稍稍退开,垂眸看着余晏冬因自己而变得有些许血色的嘴唇,稍微满意了一些,但还不够。
于是他偏过头,又贴上去,用牙齿咬上他的唇,紧接着安抚般地在咬过的地方啄吻了一下。
心跳如鼓,一声声炸开在耳边。他的右手渐渐下滑,扣在余晏冬的腰上,将人更紧地带向自己。
他的心底又酸又涩,满足的同时却又更加不满足。他撬开对方的唇齿,气息跟着不稳起来,无法控制地想要更多。
温热的鼻息互相交缠,舒爽得仿佛灵魂都颤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