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纸是还有一些，你若是需要的话，去书房拿走几张就是了。”沈伯兴摸着下巴，尽力回忆着几年前的事，“你说的这件事我确实有印象，不过……若说背后有什么隐情，我看倒也未必。我后来和新东日报的霍社长见过几面，也吃过几次饭。我记得当时他们坚持不换纸，其实是因为背后已经和另一家厂商谈好了价钱，对方的价格比我们更低，所以也无意与我们续签合同。不过新东终归是小报社，这件事我也没放在心上。”
说完正经事，沈亦温道：“妹妹呢？在她房间吗？”
爷俩闻言同时露出些无奈的笑来，还是沈亦承说道：“跟杜处长出去了，还没回来。”
沈亦温也摇摇头：“哎，真是……这都几点了。”
饭菜被端上桌，沈伯兴和沈亦承也坐了下来。沈亦承真假参半地抱怨道：“这个妹妹，现在可是完全忘了他还有哥哥和父亲母亲了，每天眼里就只有她的杜处长，哪还记得回家。”
“咳咳……”虽然知道是在说沈亦娴的事，但沈亦温莫名从中听出了点弦外之音来，自己先心虚了，嗫嚅道：“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她开心就好。”
沈亦承本是随口抱怨一下，却不想这个向来沉着冷静的弟弟有如此反应，他敏锐地察觉出些许不对劲来。他先给沈伯兴倒了杯茶，又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默默地看着沈亦温。
“怎么了？”
“嗯……”沈亦承饶有趣味地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你有心仪的对象了吧。”
此话一出，连沈伯兴也跟着感兴趣起来：“怎么，莫不是最近你总不回家，是去找人家姑娘了？是哪家姑娘？亦温，你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一连串的问题砸得沈亦温一阵头疼：“不是……最近真的比较忙，而且我的同僚都是男人。”他顿了顿，“只有一个女的，但好像已经有对象了。”他回忆起张玉勤和李为义的相处，默默将两人配了对。
沈伯兴：“你若是有了心仪的对象也无妨，只是要注意分寸。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考虑婚姻大事了。”
“我……我暂时不考虑这些。”沈亦温决定把这个皮球甩给自家大哥，算是报仇，“哥呢？没遇到合适的人吗？”
沈亦承不慌不忙，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改天把嫂子介绍给你。”
“什、什么？”他哥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就把婚姻大事解决了？
“快吃吧，再不吃饭都凉了。”沈亦承抛出个炸弹，却显然不愿再多聊。
看出他不愿继续这个话题，而沈亦温也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两人便都默契地将此事带过了。
吃过饭，沈亦温来书房找旧纸的样本，沈亦承也跟了进来，带上了门，似是有话要说。他放下手头的事，抬头看着沈亦承，等了几秒也不见对方开口，只得道：“哥，找我有事吗？”
沈亦承：“我以为你会很想问呢。”他指的是在饭桌上提起的有关他未婚妻的事。
“是有点好奇……怎么，嫂子是什么样的人？”沈亦温边找着旧纸的样本，边随口问道。
“嗯……温婉贤淑，大家闺秀。”沈亦承靠着实木的书桌，语气不像是提起自己的未婚妻，倒更像是在谈生意，“她父亲是商民协会会长。”
听前半句话时，沈亦温还颇为欣慰，然而听到“协会会长”四个字，他心里也明白过来，这不过是一场联姻罢了。难怪他大哥不愿意在父亲面前谈论这件事。
“哥……”
被联姻的本人倒是十分平静，沈亦承一摆手，转而问起他来：“你心里是不是有人了？”
“你误会了，我……”
“就当你没有吧。”沈亦承打断他，“不管你喜欢谁，我们都支持。”
沈亦温沉默下来。
“你不必觉得是我牺牲了什么，和刘小姐的婚事，是我一手促成的。我和刘小姐谈过，我们对婚姻的观念是很相似的，我相信就算我们之间目前还没有感情，婚后也至少能做到相敬如宾。”沈亦承提起此事，面上毫无怨言，却也看不出即将成婚的喜悦，沈亦温心里很不是滋味。
“相敬如宾？”他的语气算不上好，他也说不清是为大哥担心，还是对他又一次做得比自己“优秀”而嫉妒，“哥，你把自己的人生当什么？”
这话算得上僭越，沈亦承一时愣住，不知他这突然的情绪从何而来。
“当成工具吗？还是……”看着沈亦承受伤的神情，他堪堪止住话音，然而对方已然听懂了他未尽的话语——还是，当成交易的筹码呢？
两人之间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沈亦温率先认错：“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起了个话头，却也搞不懂自己不是“这个意思”，那是哪个意思，于是只留下个干巴巴的尾巴。
“知道，你是担心我。”沈亦承叹了口气，把手放在他肩上，“我也是而立之年的人了，不会拿自己的人生当儿戏，我对刘小姐虽然谈不上爱情，却也很有好感。再说，一辈子那么长，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从相敬如宾到相濡以沫呢？”
沈亦温正欲说话，房门被敲响了。
“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刚约会回来的沈亦娴。
“舍得回来了？”沈亦承话虽严肃，面上却是带笑的，看上去对于自己的妹妹晚归也没那么介意。
“嘻嘻，听爸说二哥回来啦？”沈亦娴大约是刚进家门，还穿着一身漂亮的裙子，脸上的脂粉也还没卸，手里拿着朵开得正盛的白玉兰，香气顺着门外的风吹了满屋。
“杜处长给的？”沈亦温看着她手里的花，挑眉笑道。
“什么呀。”她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净，“你们真是工作忙晕啦！连今天万乐园‘小夜莺’演出都不知道吗？”
“万乐园？”沈亦承皱了眉，杜处长怎么会带妹妹去这种地方？
看大哥脸色沉下来，沈亦娴连忙解释：“哥你想什么呢！我们只是路过，门口的侍应生给我们的，笠升跟我说，好像是什么……长，反正是一个大官，听说‘小夜莺’喜欢白玉兰，特意托人订了好多，要给‘小夜莺’撑场子。”
既然不是去了万乐园，沈亦承对于这些八卦也没那么感兴趣，听完只是点了点头。
“二哥！你今天住家里吗？好久没见你回来啦！”
沈亦温有些赦然，今天一个两个都这么说，好像他真的被什么人勾了魂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