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沙利叶离开卧房後,魔王在床上找到了陷进被子里的小婴儿。他好奇地一把握住肉肠般不足他手掌宽的小腿,把挥舞着一双小短手的婴儿倒提起来,上下仔细打量。
婴儿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羊水和血裹满了被泡得皱巴巴的皮肤,魔王心念一动,清除掉污秽,紧接着跟婴儿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是他的错觉吗?怎麽觉得这看向他的目光??
还不放我下来?
「??」
魔王讪讪地松了手,内心唏嘘不已。
他以前可是一门心思努力了近百年才得以发出声音,跟他比起来,这小鬼未免太得天独厚,竟然刚出生就开了智,甚至能直接凭藉意念跟他对话。
婴儿「噗」的一声倒栽在被子上。
??
魔王蹲下身,用指尖戳了戳婴儿的脸颊,「你打算怎麽样,留在这片森林,还是自己出去游历?」
??这手感,怪柔软的,像史莱姆。
婴儿挣扎着从倒栽葱状态调整为坐姿,臭着脸看向自己的独眼老父亲,什麽意思?你要抛弃我?
「哎呀,别说得那麽难听,」魔王玩上瘾了,指尖追着去拨弄婴儿的脸颊肉,漫不经心道:「我接下来要忙着复仇,胜算不多,你跟着我太危险了。」
婴儿扭开脸,试图逃离魔爪,刚刚那个家伙呢?他就看着你去找死?
「??我能先问下你为什麽一出生就能懂这麽多吗?」魔王咋舌,双手齐上阵,一左一右地捏起婴儿的脸颊肉,心中很是疑惑,堕天使的後代都会有这种类似记忆传承的天赋吗?
我怎麽知道。这家伙的手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婴儿终於不堪其扰,身随意动,乾脆变换了个形态。
接着魔王目瞪口呆地发现手里的小脑袋在变窄变尖,五官移动,并迅速覆上银灰色皮毛,眨眼间就变成了??
「狗崽子?」
魔王惊讶过後,有所领悟,这算不算是继承了他的变形天赋?沙利叶化狼时可没这麽轻松,每次都看起来非常痛苦,不像是自身的能力。
??无缘无故突然挨骂的幼狼眯了眯眼睛。
算了,再废话下去又会被这家伙绕开话题。
那个家伙比你强,如果你没有把握,就应该向他求助。
「你在担心我?真可爱。」魔王龇了龇牙,接着想起之前遭的罪,语气一转,幽幽道:「不过你在我肚子里时闹得可真厉害。」
这小兔崽子就没有一天消停的,本来渐渐恢复了些魔力的他还打算出去探探王城的消息,结果硬是因为一动用魔力就腹部剧痛而干躺了足足六个月,真是生不如死。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幼狼皱了皱鼻梁。
发现魔王竟还在顾左右而言他,幼狼有些生气了,目光中是明显的不满,你不敢面对我的问题。
但在魔王眼中,只觉得小狗十分可爱,一把将毛茸茸抓进怀里後就是一阵揉搓,直到小狗发出低沈的呜咽警告声,才赶忙顺着毛抚摸那瘦小的脊背。
「你明知故问我干嘛要回答?」魔王边撸毛边耐心道,「他能忍住不杀我都困难,不可能会帮我。我先提醒一句,在你有能力跟他抗衡之前,你最好别让他发现你跟他的关系。」
为什麽?幼狼不解地歪着头,他分明从那只恶魔身上感觉到了某种气息。
不过比起被捏脸,被抚摸毛发就舒服多了,而且这家伙看起来更喜欢他这个样子,幼狼瞟了魔王一眼。
「这你反而不懂了?」魔王摸了摸小狗脑袋,找出个简单易懂的词,「他讨厌我啊。」
幼狼更疑惑了,那家伙讨厌你为何还要与你生下我?
被问到如此尴尬的问题,魔王心虚地掩嘴乾咳了一声。
你欺瞒了他?
「??」这小鬼推理能力还挺强,一猜一个准。
幼狼看着无言以对的魔王,突然反应过来什麽,你很喜欢他?
猝不及防听到如此清新的形容,魔王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古怪神色。
喜欢?魔王反覆咀嚼了一下这个让他徒生诡异感的字眼。
然而他确实应该是喜欢着那家伙的,更准确来说是一见锺情。在对方冷不丁丢下句狠话并头也不回地彻底消失後,他也经历过一段怎麽都想不通、放不下的艰难时期。或许是逐渐参杂进太多旁枝末节的情感,现在要他纯粹地承认他「很喜欢」那家伙,反倒觉得不适应起来。
看看这阔别已久的重逢,实话实说,真是糟糕透顶一塌糊涂,没有比这更差的了。要不是确定自己记忆完整,他可能都要忍不住怀疑究竟是谁抛弃了谁。
要他在这种局面里坦白他对那家伙的感觉,似乎多少有点损伤自尊。好在他的尊严根本无需建立在这种事情之上,没必要自欺欺人。
承认便承认吧。无论何时见到那家伙,对方的每一根发丝、每一个表情、每一段声音,乃至所有的所有,就没有他不锺爱的。撇开对他的态度不谈,那家伙的存在本身,简直完美契合了他的全部喜好。他甚至时常有种错觉,这只恶魔彷佛为他而诞生,不然怎麽能如此不讲道理地吸引住他呢?
「没错,我??很??」魔王摸着下巴,谨慎地给出缜密思考过後的回答,「喜欢他。」虽然那家伙完全无动於衷就是了。
有什麽值得想那麽久的?幼狼等了老半天,只等来如此显而易见的答案,大感无聊。
我饿了。幼狼对之前的话题失去了兴趣,提出自己的诉求。
「??嗯?」还在神游的魔王被这急转直下的谈话深度弄得一怔,低头看去,「你想吃什麽?」
你不是有奶水吗?幼狼抬起脑袋,看向魔王敞露的衣襟间微微鼓胀起来的那对胸乳,他能闻到自那里散发出的温暖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