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总是很美好的,可事态的发展由不得盛迟鸣控制,这才过了一个下午,就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了。
谣言本是在那个四十多人的小群里传播,直到下午时不知被谁匿名投稿到了A大表白墙,就不仅仅是小范围的事情了。那些单薄的聊天记录中添油加醋了许多内容,再附上几张盛迟鸣平日的照片,看起来还真挺像回事。
没过多久,甚至钻出来了一个自称"盛迟鸣正牌女友"的人出来诉苦。
被捧上云端的少年从高处跌落的戏码正中某些小人的下怀,几万人的校园里,大部分人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在评论区津津乐道的吃瓜群众基本是被盛迟鸣的脸吸引过来的,你一言我一语,理智的声音就这样被淹没在不怀好意的调侃中。
有人感慨人不可貌相,也有人说他道貌岸然,这些盛迟鸣其实并不知道,也根本不在意。
他是从隔几分便打来的陌生电话中察觉出异样的,最开始两个他还会接通,可礼貌地说了句你好后对方便没了下文,莫名其妙中又隐约知道了些什么,若有所思的模样连坐在书桌后面的盛迟瑞都忍不住皱眉:
"一个下午都心不在焉的,真不想做就回去,我又没逼你。"
盛迟鸣中午就回了家里,跟在盛迟瑞后面任劳任怨了一个下午,吃完晚饭又跟他进了书房,似想靠这样不停歇的工作麻痹自己。
"对不起,哥,我可能要回趟学校。"盛迟鸣攥着手里的文件,眉眼间的疲倦很难躲过盛迟瑞的眼睛。
盛迟瑞无所谓地挥挥手,放他走了。
盛迟鸣不明白江沿此举是为了什么,究竟是因为拒绝了他的妹妹而想要报复,还是单纯的寻开心,都无聊至极。
待他揣着心事回到宿舍时,其余三人都在,而罪魁祸首的江沿正手舞足蹈地和吴明宏比划着什么,魏源则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自习。
嬉笑声由于盛迟鸣的出现戛然而止。
盛迟鸣脸色平静地走至江沿面前,声音毫无起伏地问:"你到底想干嘛?"
许是担心盛迟鸣冲动和江沿动气手来,吴明宏义气地挺身而出,代替江沿与他对峙:"你想干嘛?有胆占便宜没胆承认是吗?还退群,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吴明宏是自愿当江沿的狗腿子的,这让他们四人的宿舍无形中分为了两个阵营。
"我早就看不惯你了,盛迟鸣,你那副自视清高的模样装给谁看?表面拒绝我妹背地里手脚还不干净,真是虚伪。"江沿矮了盛迟鸣半个头,哪怕梗着脖子也要理直气壮地质问。
盛迟鸣懒得理会他话里的嘲讽和刺激,话音依旧平稳:"她告诉你的吗,证据呢?"
"那你有证据证明你没干过吗?"
江沿既敢往盛迟鸣身上泼脏水,就是认定了他拿不出证据,不然也不会自作主张地瞒着江涵造盛迟鸣的谣。
"那也不能光凭一张嘴妄下定论吧,这样影响多不好。"
身为寝室长的魏源在大多数情况都还是公平公正的,但今天他的确是看不下去了,盛迟鸣的为人他自认为还算了解,要说他一个平时连追求者礼物都不收、绅士到手都不碰到女生的人会做出这种事,怎么合理?
"叮咚——"
盛迟鸣衣袋里的手机震动着响了,他面不改色地拿出来瞄了一眼,从锁屏界面上能看出,这是纪承发来的一段视频。
盛迟鸣猜到了里面的内容,心酸无比,却看也没看一眼就将手机熄了屏,重新放回口袋里,大大方方的神态坦荡极了:"我没有,所以呢?"
"所以你要当众道歉呀。"江沿贱兮兮地吐着舌头,小人得志般歪头笑着,看得盛迟鸣一阵恶寒,竟是没料到人能如此无理卑鄙,似铁了心要将这口黑锅扣在他头上,逼着他认下罪名。
"你做梦。"
盛迟鸣为人低调也从不挑事,但这并不代表他懦弱好欺负,涵养好而不以势压人是一码事,被别人骑在头上后的反击又是另一码事。
江沿披着替妹妹申冤正名的外衣,其实不过是为了泄他的一己私欲。他从前就不喜欢盛迟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气姿态,更是嫉妒他优于自己、无论何时都能成为焦点的外表。不就是长得好看、成绩好了点吗,江沿小家子的心态最是看不惯这类孤芳自赏的"文人",认为当今社会应该是金钱当道,就算是再有才华样貌,都会拜倒在现实面前。
他从盛迟鸣的生活起居中看不出"富贵"二字,所以理所应当地觉得盛迟鸣缺乏骄矜自傲的本钱。
"那没办法了,耗着呗,谁怕谁啊!"江沿被他这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气得牙痒痒,可此时他越是急躁,便衬得盛迟鸣更为淡定。
盛迟鸣虽然表面上满不在乎,其实早就在最开始心里就有了应对之策,不需要那段监控视频,他也能让江沿收手道歉,只是也许会曲折一些。
"坐井观天。"盛迟鸣冷笑着评价,从自己的书柜里抽出纪祁留在这儿的课本,对江沿狗急跳墙的叫骂充耳不闻,并毫无留恋地离开了宿舍。
暮色渐浓,周末晚间的校园更是热闹,路灯照下不少牵手倚靠的影子,盛迟鸣从前未多关注那些人一眼,只是今天瞧见,竟也稍许动容,大概是所盼所想皆落空,有些触景生情了。
盛迟鸣抽回思绪,盯着手机里纪承不留一言发来的监控录像,沉思仅存片刻便声色不动地退出了聊天框,从联系人里找到了喻允枝,电话刚拨出去没多久那边就接了。
"喂,允枝哥,可以问你点事吗?"
盛迟鸣确实是偶然间撞见江沿那点不为人知的秘事的,从前他只听说过会有年轻男女为了钱财出卖自我,但并不觉得此种交易会出现在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身上,而江沿就算虚荣心重了些,看起来也算是富足,不至于缺钱到干这种勾当,直到亲眼所见。
或许说,那些装出来的富贵表象,也是这样得来的。
有人生来含金带玉,也有人时刻为吃穿发愁。自小锦衣玉食的盛迟鸣其实完全无法对这些人产生同情心理,在他的观念里,没钱了可以靠双手去换,哪怕辛苦些,都比这些不干不净的钱来得踏实。
会员俱乐部里出入的都不是一般人,纪承几人经常会在这里小聚。那天晚上原本只是一次普通的小型聚会,盛迟鸣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听他们为喻允枝庆祝脱离娱乐圈苦海,喝着没有度数的果汁饮料偶尔搭几句嘴,然而无意识的一个转头,隔着人群,他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见了装扮不似学生的江沿,以及江沿亲昵挽着的成熟男子。
盛迟鸣起了寒栗般突然来了精神,扯着纪承的手臂就悄悄地指给他看,这一反应也吸引了喻允枝的注意,可他们好像不觉得稀奇,扭头后连眼都不眨一下就回头了。
"这不熟人吗?俱乐部的幕后老板,睡过的男孩子比我见过的都多。"
他记得当时纪承是这么说的,他还记得喻允枝后来还跟了一句:
"但是固定的好像就那么一两个,这小孩算一个。"
盛迟鸣在向喻允枝寻求帮助时的用词很委婉,随便掰了个借口,就装作不经意间问起那位老板通常带江沿去那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