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贪污受贿数额巨大,司徒杰最终被判处无期徒刑,他的同伙也纷纷入狱,警务处高层人员因此经历了一次大换血。
此后平安无事地过了四年,邱刚敖从总督察的职务一路升迁至高级警司,一时风光无二。
在司徒杰的派系被肃清后,因正直刻板而长期遭遇高层排挤的张崇邦也终于获得了升职的机会,顺利当上总督察。原张崇邦小队的指挥官,则由他的副手戴卓贤担任。
今天的天气很好,艳阳明烈,万里无云,令人联想到当年尖沙咀耀眼的灼日。
邱刚敖扶着莫亦荃下车的时候,气息仍在止不住地颤抖。方才他们经历了一场激战,险象环生,好不容易才将那些丧心病狂的歹徒当场击毙,小队的成员也都多多少少受了些伤。
自从邱刚敖升职后,原邱刚敖小队的队长就变成了张德标,他平常带着这些兄弟出任务的次数也减少了许多,每一次并肩作战的机会都显得无比珍贵。
人人都说邱刚敖重情重义,升了官还不忘从前的兄弟。唯有他自己心里明白,这些人是他真真正正的生死之交,过命的交情,和其他同事终究是不一样的。
整个队伍都笼罩着一层铁锈般的腥气,鲜红的勋章破碎地点缀在他们身上,将防弹衣的颜色浸得更深。
“敖哥,我伤得不重,自己也能走……你不用这么紧张的。”
莫亦荃伤了腿,被邱刚敖架着一瘸一拐地行走,他试着想要挣脱,对方却始终不肯松手,执意要扶住他。
伤处渗出的殷红顺着裤管一滴滴淌落下来,在地上混成一朵凄艳的红花,分不清是谁的血。
——大概也不需要分清这些,因为兄弟之间的羁绊总是用血写成的。
越来越浓烈的血腥气熏得邱刚敖有点反胃。他被烈日晒得头晕目眩,看到阿荃的血滴落在地上,晕成一小片深红的色块,随着强烈的晕眩感放大,不断旋转,又渐渐缩小。
恍惚之际,他有种时空交错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斥着枪林弹雨、硝烟弥漫的地铁站——
当初他也是像现在这样,架着身负重伤的阿荃艰难行走,眼睁睁地看着活下来的最后一个兄弟为了掩护自己而惨死。
此时此刻,他多害怕再听见一句:“敖哥,我走不了了。”
论体格,邱刚敖比莫亦荃清瘦许多,甚至可以算是小队里最瘦的一位。而他硬是撑起了阿荃身体的大半重量,迈着沉重的步伐努力前行。
急诊的大楼已经近在眼前,他的视野开始左右晃动,气息也非常不稳,喘得咽喉发疼。
就在邱刚敖快要支持不住时,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敖哥,你还好吗?”
招志强关切的表情出现在他眼前,五官时而清晰,时而淡化,唯有颊边沾染的那一缕红不曾褪色。
“你是不是还有哪里受了伤?如果撑不住了一定要说,千万别逞强。没人规定当老大就不能弱,不能被照顾……”
邱刚敖张了张口,想要回答招志强,喉咙里却只发出了一丝模糊的气音。他的身体摇晃了两下,随即眼前一黑,脱力向后倒去,被莫亦荃和招志强及时接住。
“敖哥?敖哥!!!”
入目之处是一片荒芜的纯白,冰凉的酒精气味唤醒了朦胧的意识。
邱刚敖的视线逐渐聚焦,定格在插着输液针头的手背上,而后缓缓上移,看到了张崇邦焦急的脸庞。
“阿荃呢?”
张崇邦也经历过尖沙咀的那场枪战,大概能猜到邱刚敖在担心什么。他握住了那只没有输液的手,察觉有些发凉,便将它慢慢捂热。
“阿荃没事,等你好一点,就带你过去看他。你跟他不在同一层楼,他在6楼,你在12楼。”
邱刚敖现在说话有点费劲,思考时也感觉脑袋隐隐作痛。“不都是外科病房吗,怎么隔得这么远……阿荃伤得很重?”
张崇邦抿了抿唇,犹豫半天,还是跟邱刚敖说了实话。
“……不,你在产科病房。”
邱刚敖闻言懵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张崇邦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可能……我明明……”
因为腺体受过伤,加上医生也说他很难怀孕了,所以邱刚敖从未设想过这种可能性,四年以来也很少做安全措施。
最初得知这个消息时,张崇邦也是懵的。他接到罗剑华打来的电话,说敖哥受伤晕倒了,还以为邱刚敖受了重伤,完全没往怀孕这方面去想。
直到站在病房里被医生训了一顿,他才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心情不知该是喜悦还是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