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真的不能捂着良心作伪证。对于你在狱中被欺辱的事,我很抱歉,如果我知情,一定会想尽办法救你的。阿敖,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信我。”
自从两人决裂以来,这是张崇邦一次接触到邱刚敖最真实的灵魂。
尖锐对峙时,他的冷漠和讥诮是武装自身软肋的毒刺;面对外人时,明日之星的优雅绅士、意气风发,也不过是粉饰太平的面具;唯有今夜醉酒后崩溃的控诉和眼泪才是最真的,真到痛彻心扉。
——正如他当初在标哥灵前假惺惺的客套,虚与委蛇的微笑,都比不上审讯室里爆发的咆哮来得真实。
“张崇邦,你说的都对,道理都在你那边,而我只能接受人生完全被毁的现实。工作没了,标哥死了,阿晴也退婚了,我已经一无所有。”
“阿华的女儿问他什么时候能再回去当警察,他不知道怎么回答;阿荃在环境恶劣的烧腊厂工作,我能做的也就是偶尔帮衬他;爆珠天天被岳父骂他没本事,忍无可忍,跟老婆离婚了;公子终日泡在风月场,用酒色麻痹自我……为什么我的兄弟们要过得这么苦?为什么我眼睁睁看着他们这么苦,却帮不了他们?”
邱刚敖惨然一笑,整个人都笼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绝望。“我真的累了。除了报仇,我找不到活下去的动力。”
“那就报仇。”张崇邦握住他的手,“我会帮你,将那些人全部绳之以法。”
“报仇真的能救我吗?我杀人,扔手榴弹,抢银行,难道我就会很开心吗?耶稣都救不了我!”
悲愤热泪夺眶而出,模糊了眼前人的面容,他的视野中只余一片朦胧水色。“我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死的是标哥,不是我?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离我而去,只留下我自己?”
——“敖哥,我……走不了了。”
阿荃。
——“走啊!”
阿荃!
——“明日之星,升职记得请吃饭啊。”
酸胀疼痛从太阳穴贯穿脑仁,无数错乱的回忆纷沓着切割邱刚敖的神经,在他耳畔嗡嗡回响。
“别叫我明日之星!我不是他,我早就不是了……明日之星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我再也回不去了!CIP是属于他的荣誉,不是我的!都是假的!”
“我不是邱sir,邱刚敖早就死了……你告诉我,我是谁?我是谁?”
“阿敖,你别这样……”
一句句声嘶力竭的喝问,仿佛要用尖刀撕裂胸膛,剜出自己的心,血淋淋地捧到他面前。张崇邦听得鼻尖发酸,情不自禁将邱刚敖搂进怀里,眼中隐约浮起泪光。
彻底失控的Omega信息素开始外泄,初时只是点点浮动的暗香,继而无声蔓延满室,挑动着Alpha逐渐摇荡的心旌。
张崇邦深呼吸数下,努力克制住身体的本能反应,避免给那颗饱经创伤的心再增阴影。他记得信息素具有安抚伴侣的作用,于是试探着释放了一点信息素——淡淡的广霍香与晚香玉缠绵交融,酿出一杯芳醇的酒,就连呼出的气息都荡漾着蔷薇色的旖旎。
广霍香固然有宁神清心的效果,在晚香玉的撩拨之下,却添了一分玫瑰露似的缱绻。
“明日之星是你,邱sir是你,悍匪是你,邱刚敖也是你。那些都是你,全部都是真的。”
“你的一切都不应该被遗忘。阿敖,直面你自己,接纳你自己,记住你自己——我也会用尽全力记住你,记住每一个你。”
他哽咽着抱住失声痛哭的人,轻轻顺抚他单薄的脊背,感受着对方剧烈的颤抖一点一点地平复下来。
“现在有我在这里,没人会再伤害你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爱着你,你也要记得爱自己。”
十几分钟后,晚香玉的味道慢慢变得浅淡,随着Omega的沉睡消失无踪。
邱刚敖阖上了眼,安静地靠在张崇邦怀中,呼吸均匀,两颊浮现出酒后含醺的红晕。
张崇邦低头吻去他脸上残余的泪痕,忽如触电般醒悟——太出格了,这不是兄弟之间该有的行为。
我不是Gay,阿敖是我兄弟……我怎么会对他抱有爱怜的感情?
他坐在沙发上想了很久,又觉得到了如今这种地步,自欺欺人已经没什么意义。
他和邱刚敖真的是兄弟吗?其实早就不是了。
说他们是朋友吧,恐怕也称不上;说他们是仇人吧,又实在令人惋惜。
他找不到任何一个词来定义他们现在的关系,只能顺其自然,让命运决定二人最终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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