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了药瓶,刚刚倒出了两颗,小腹又是一阵抽痛。眼前一阵白光,药丸脱手,滚到了脚边,任寒波深深吸了口气,这疼痛持续的时间太长,不似之前,他下意识往下腹按了按,更尖锐的疼痛猛地尖叫,神台里一阵阵回响。
“你怀孕了。”
神农有巢之中,鸩罂粟沉冷的神色没有任何波动,任寒波老老实实坐在桌子对面,手腕收了回来。鸩罂粟站了起来,走了几步,从碍事的岳灵休身边经过,药柜不大,他抽出一个盒子,又从其中取出一瓶药来。
“给你。”
任寒波下意识的看向他的手心:“我还没想好。”
鸩罂粟冷淡的说:“你可以慢慢想,要不要留着这孩子。”
任寒波再无话可说,接过了药瓶,先咽下去两颗。这两颗药毋庸置疑,是药神实力的明证,任寒波坐在椅子上,忽然松了口气,喃喃道:“你不问我?”
“你想说,我就听着。”
任寒波摇了摇头,沮丧极了,他靠在椅子里。椅子不够大,也不舒服,可这个小小的茅屋收留了最艰难痛苦的两年时光,那两年的安心让他可以不去考虑其他,睡得很好。
他和小时候一样仰着头睡,手轻轻搭在椅子扶手上,过了一会儿,又悄悄搭在了小腹上。
这身体为世人厌弃,也被他那个爹厌弃,一半是女人,一半是男人,一半是前生,一半是现世。从小任寒波就桀骜不驯,糊弄别人一套一套,若他不够强大,就要被流言蜚语折磨得活不下去。
人言可畏。不是自己说一声不在乎,就真的可以不在乎。
然人世最怕活得落魄,活得一团绵软,没刺没害处,露出愁眉苦脸、一蹶不振的惨状,一个人若不用力拉扯自己往上抬起头,别人看着更要来踩一两脚说,看,那个人自暴自弃,从前种种都是装出来的。任寒波轻轻笑了一声,是啊,他非要活一辈子最快活不过的,最清楚不过的,谁要摁着他的头认,就要比他强,强的能叫他拼不过才行。
苗王又有何可惧,他等得起,也愿意去等。北竞王又有什么好怕的,心向天下,注定这条路有无数的机会留给他。至于天阙孤鸣,弱点更是直白的让人不屑一顾。千雪孤鸣,他甚至不动手,苗王就忍不住要让唯一的弟弟不快活了。
最软弱,最好下手的,最能让苗王痛不欲生的,那自然是……一生中唯一爱过的女人,生下的唯一能继承苗疆大统的儿子。
苍越孤鸣,苍越孤鸣,这样一个人,他如何能放过呢。让夜族族长献出两个孩子,刻下一誓龙黥,那么这份仇恨从头到尾就不该只算在上一代上。
小王子,世事就是如此,你还没来得及变成孤狼,还是一只兔子。人人都知道你是兔子,就会对你露出獠牙,心怀轻蔑,等你哪一天变成了狼,这世上就会宽容、温柔、体贴的对你,你的敌人只剩下能和你一战的寥寥几个,因为没人想被狼咬一口。
任寒波醒来的时候,岳灵休不在屋子里了,鸩罂粟把他推了出去。隐约有水声传来,隔壁的屋子里,鸩罂粟在替岳灵休洗澡。
小时候他曾经怀疑过鸩罂粟对岳灵休一往情深,这话当然说不出口,岳灵休有老婆。虽然早在很多年前就死了,但毕竟有过老婆的人,也许爱女人,不爱男人,那鸩罂粟多吃亏。
不过后来他明白了,鸩罂粟对岳灵休一往情深是真的,对岳灵休心如止水也是真的。这两个人,一个有事,另一个都会这样日复一日的照顾对方,要是他要受人这样照顾,还不如一了百了,死了痛快。
现在岳灵休洗干净了,鸩罂粟把他推出来,笨手笨脚的梳头发,任寒波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说:“不如把他头发剪了,省你不少功夫。”
鸩罂粟翻了个白眼,好没意思,任寒波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你觉没觉得他老了?”
“没有。”鸩罂粟回答的很快。
“这么多年,怎么会不老。”任寒波没事找事的说这话,鸩罂粟不搭理他,他转了一会儿,打了一桶水过来,鸩罂粟沉沉看过来:“凝真。”
“嗯,”任寒波把水桶翻过去,水倒在旁边水缸里:“吃人饭,不能不干活。”
“你有身孕。”
“我不需要。”
鸩罂粟沉默了一会儿,要不要这个孩子,任寒波大了,有自己的打算。但不要有不要的法子,这样打一桶水,鸩罂粟受不了他这样作践自己。
“你不需要,我给你开药。”
任寒波扔下空桶,看着潮湿的泥土,阴郁的说:“你别管我了。”
孩子养大了不肯听话,就是这样,鸩罂粟说的不算,只有凝真想清楚了前后,拿定主意,自行解决去。但这个孩子如此让人犹豫再三,鸩罂粟隐隐察觉了复杂曲折之意,抽了口烟,眉目渺然,暗地里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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