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吃茶,奴家点的不好,莫怪,讲究吃些,”金莲将茶碗往西门庆面上推了推,一下手过了,那茶碗一下倒了,把西门庆的衣裳给弄湿,气得他慌忙跳起来,好容易擦干茶水,暗暗打量外头。
“诶!实在对不住大官人,奴家手生,一下拿不住,带累了你……”金莲忽的要看他衣裳,吓得西门庆忙后退两步,把玳安推上前去,将将把金莲拦住。
“大官人可还好?”金莲撇开玳安的手,还要上前,拿帕子搽他衣裳。
“不劳烦武大娘子,不必了,”西门庆偷偷拿眼觑门外,有人影一闪而过,当即暗笑,转而一脸怒容对着金莲。
“且松手!大娘子成甚么体统?我一个外门汉子,且是你能随意靠近,还不快快走开!”那话说的义正言辞,好不正派,就是玳安也唬了一跳,并不知道他爹原是不近女色的人物,莫不是中邪了?
金莲粉面泛红,被西门庆几句话说的无地自容,强自狡辩:“大官人好不识趣,奴家不过担心你烫着,多多问两句,你就说的甚么话!!好不识人敬重,罢罢,与我何干,倒是我得了没趣。”
金莲找补两句,一面到另一头坐下,依旧不走,似在等他主仆二人离开,西门庆暗笑,听外头那人呼吸粗重,想来气得不轻,只要不是对他发火便好,其余的,凭他哪个。
正想着,那头听金莲暗自垂泪,呜咽就哭起来:“我是个没时运的,原就被卖了做使女,又嫁了恁个身不满五尺的汉子,叔叔不见爱,眼下好容易来了个贵客,却不待见奴,奴这日子过也不过来?呜呜……”
西门庆理了理衣裳,冷笑道:“好不知羞耻的刁妇,我与你有什么干系?何来不待见你一说,我本就是想见武家二郎,却怎的与你瓜葛。”
“不知羞耻进我身前,本就是你不对,还要污攀我,我是不乐意的,有甚话你只和你家武大说去,与我不想干。”
“你!”金莲越发哭了,心中一厢情愿被西门庆戳中,好不羞恼,作势上前要赶人出去,两人倒是挨得近了。
忽而外头大喝:“嫂嫂恁个不知羞耻!哥哥不着家,却还勾搭起汉子来!还不快速速滚回屋去!”
武松突然出现,把金莲吓了一跳,西门庆也适时做惊讶状,忙与金莲拉开距离,生怕那小妇又攀上来,自要撇清关系。
金莲被武松骂得无地自容,羞恼至极,踩着三寸笑笑金莲跑上楼去。
武松冷脸看着西门庆,没好气道:“大官人这是做什么?我家有你看得上眼的东西不成?”
言下之意,是你西门庆来勾搭我嫂子?
西门庆忙摆手:“可不是这话,你是知道的,我西门庆也是一条好汉,最是爱重二郎这般人品,今日便是来见你,多有打搅。”
“既然见了,这就请回罢,我家简陋,不甚招待大官人用饭吃茶,”武松一言不合就赶人。
他好不容易才见得武松,哪能说让走就走,不定要把人兜揽住。西门庆暗道,自己做下方才那门做派,就是为着打消武松对他的嫌隙,还没说几句就走了,不是他的行事。
“这话却是不对,”西门庆手摇扇子复又坐下,朝武松也做了请的手势。武松无奈,只好与他相对而坐。
“我与二郎前头有些许不愉快,我都知道,今日一为请罪,以往恁个事是我做的不对,让二郎对我颇有成见,我以茶代酒,与二郎致歉。”满满一杯茶水让西门庆大口灌下,嘴角流下不少,沾到脖颈颈间,落入胸口去,西门庆也不擦,莫名有些勾人。
武松默默移开目光。
一碗茶喝尽,西门庆笑笑,从袖中取出一封请帖,递到武松跟前:“这月十五,我与几位结拜兄弟往清虚观起会,想邀二郎一通前去听戏,望你千万莫要推辞。”
“往后我只想与二郎这般人品相交,这一来一去,早晚就是兄弟,往后我若有个万一,二郎有需要帮忙之处,我等自互相扶持,可好?”
这是伸来手说要做兄弟?
众人莫不是眼拙,看不清他几斤几两,自己又几斤几两,别说家世,就是周身之人,二人也做不成朋友,别说兄弟恁个话。
武松嗤笑:“大官人说笑了,我这的粗鄙汉子,上不得台面,又只是都头一职,比不得府衙大官,东京显贵,当不得大官人的朋友。”
“你这人不给面子不是?我家爹便是在东京城也有几分脸面,由得你……”
“住口!”西门庆厉声打断玳安插嘴,骂道:“滚出去!”
玳安悻悻,忙跪地求饶,才滚出门外候着。
“家仆管教不严,二郎莫气,”任凭西门庆百般哀求,武松就是不松口,没得法儿,西门庆咬牙,笑道:“二郎,我是真心想与你交个朋友,做兄弟,你是赤胆忠心的,旁人我俱不信。”
“不如这样,我在附近有处楼面,不大,正好做个摊子买卖,我便赁与武大哥哥,让他做个小本生意,也免得他顶着寒风腊月,夏日汗天,挑着担卖烧饼,怪难过的。”
说到哥哥,武松面上终于有些松动,他可以看不上西门庆,也不搭理他,只要走了便无事,可哥哥却不一定,有娘子要养,将来还有孩子也要嚼用。
哥哥在清河县没少被人看不上,见人便要踩一脚,如今自己来了,日子才好过些,若自己有一日出远门,或是去他处过活,那时又该怎的?
有西门庆租他铺子,便是看在西门大官人的份上,旁人也不敢小看了他去。
见武松有所动容,西门庆忙道:“你放心,我也不要他多少银子赁钱,只够我交税银变成,多一分我也不要他。”
武松放下茶碗,慢声道:“这却是你说的,我不曾逼你,睨的帖子我收了。”
将帖子接过来,看见西门庆顺手又把一份租赁地契递来,这才知道对方是早就准备好的。
西门庆松下一口气,暗道只要二郎收了便好,往后他想要的,甭管是二郎的身子还是他的心,且一步一步来。
西门庆拉着武松的手,笑叹道:“二郎,我知即便我家缠万贯,你瞧不上我,是真真的,我只盼着往后你多提点我,莫走了岔道,我这心意就满了。”说着,那手还放在武松掌心,轻轻抚着,似二人真的交心一般。
“我自有打算,大官人休要妄自菲薄,”武松不着痕迹将手收回来,只顾低头吃茶,权当没瞧见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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