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回到屋前,武大放下担子,拉着武松往楼上去,一路说笑不迭,更多是说潘氏如何貌美娇弱,不外乎让武松好好疼惜之类。
武松心中实在看不上潘金莲,又不好忤逆哥哥好意,他瞧着哥哥对潘氏原是有意,只疼爱他,要给他做媳妇。
罢了,且看看小娼妇眼下如何,不到万不得已,武松还是希望哥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免得家中没个浑家支济,日头艰难,有他防着,想来小娼妇再不敢乱来。
“大郎回来了。”潘氏声音从门帘后头传来,武松打头望去,见一只素手从帘子穿过,一张白嫩嫩娇滴滴脸蛋出现在跟前。
却还是前世那般爱俏的样貌,真真一丝不变的,武松鄙夷想,潘金莲水汪汪大眼已转过来,咋一看有陌生威猛汉子来家,唬了一跳。
“大郎,这是何人?”
武大放开武松的手,笑嘻嘻过来道:“这是我与你说过的,阳谷县家里的兄弟,二郎,快来见礼。”
潘金莲作势害羞低头,捏着帕子在武松面前道了万福,又回到武大身侧,轻笑道:“原是叔叔来了,快坐,吃杯茶歇歇脚。”
武松也不言语,自往四方桌旁坐了,稳如泰山不倒,似乎一点不惊讶潘氏容貌。
“娘子你也坐,我整治道席面出来,待会儿与二郎好生吃一盅,”说着就要下楼买酒买菜,忙得乱转。
武松凉凉道:“哥哥费恁个心思,且打发潘氏做去,我与你说说话。”
又说:“向来只有女子打理中馈,怎的哥哥要忙的,潘氏,还不快去。”
自打潘金莲被张大户送往武大处,武大犹如得了珍宝一般,便是半点粗活也不让金莲做的,每日只等着吃穿就玩,这叔叔一来就打发她做伙计,潘金莲一时没奈何,只得去了。
武大见状,搓着手说他:“你恁个凶,却是不好,她将来是你媳妇,该疼还是要疼,不然这天仙般的人物,不早飞走?”
武松冷笑:“哥哥不知,我自有道理。”见武大不放心,叹道:“哥哥想来是又那潘氏的,我且问哥哥一句,你可曾与她说,要她与我做一处?”
武大道:“还不曾,只隐晦提过,我怕她因为张大户要她嫁我,我又让你娶,她不乐意,这才不说。”
“往后哥哥莫提再让我娶她的话,哥哥且收用她,我有分寸,”武松转了念头,与其他娶潘氏,不如还照旧让潘金莲与哥哥,至于西门庆那里,他只要收拾了他,害怕潘氏弄神作鬼?
“这……”武大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以为武松瞧不上金莲,武松抬手打断他:“哥哥别问,我如今在衙门做事,常外头行走,有个老婆在身边恐带累她,过几日我许要往外头走一趟,不如哥哥趁我在清平县这几日,把你二人好事成了,弟弟我吃一杯喜酒,也放心。”
武大虽是哥哥,素日拿主意的却是武松,如今弟弟说什么,他便是什么,又想已经替二郎考虑过,他不要,也不好强求。
武大道:“好,听你的,我明日央间壁王婆做个媒,走个样子,也来家热闹两日,邻里乡亲请上两桌,高兴高兴。”
武松点头,目光透过斑驳墙壁,看个间壁那处,想着里头那老虔婆在做劳什子事来。
过了一个多时辰,潘金莲总算整出席面来,请武松坐下吃,武大前浑家留下的小女迎儿,只端个碗在厨下将就吃,她早习惯了,却听二楼上房她二叔叫她。
迎儿上楼,手脚胆怯,只看了一圈,眼珠子盯着桌上酥糖蒸酥酪腊烧鸡几样菜。
武松招手:“迎儿过来,些许时日不见,倒长成大姑娘了。”
“二叔,”迎儿咽了咽口水,挨武松边上坐,依旧不敢动筷。
潘金莲来了以后,惯会支使迎儿打杂做活,自个儿却是扫帚倒了也不扶的,再者,武大早出卖烧饼,晚间才会,自然不知道女儿情状,只道人还在,便甚么都不顾,不知女儿素日委屈。
武松拍拍侄女儿脑袋,抬眼看潘金莲竟坐下,拍桌喝道:“谁让你坐下的?还不快去厨下给哥哥烧水来,他在外忙活一日,回家连个热汤也不见,冷锅冷灶,做的甚么中馈!”
潘氏早吓的魂飞天外,扯着武大衣角,抽抽噎噎:“这平日里都是迎儿做的,为何凶我?与我甚么干系?大郎,你快说话呀……”
武大来不及说,武松喝道:“好个刁妇!竟敢掰扯哥哥与你出头!迎儿多大你多大?她是哥哥女儿,你如此苛待她,仔细我将你扭送官府去!”
潘氏在张大户家得宠爱,来了武大这又懒散惯了,武大也不苛求她,眼见才识得的叔叔却一再刁难人,立时就呜咽哭起来,把武大心都哭碎。
“罢罢,二郎,你少说两句,莫吓她,”武大拍拍金莲小手,好生安慰:“你往屋里头歇会儿。”
金莲忙就去了,生怕武松再找由头膈应她,便是一刻也留不得。
迎儿睁眼看着潘氏这般怕叔叔,心下高兴,大眼珠子盯着武松,像看大英雄一般。
武松道:“侄女儿怎的?可还怕她?”
迎儿摇头:“有二叔在,迎儿什么都不怕,只是二叔以后要走,那要怎的?”
武松低声对她道:“你放心,二叔定治住那刁妇,凭她再不敢对你如何。”
眼见叔侄两个说体己话,武大没得奈何,只与武松吃酒,说些邻里趣事,再问问武松在县衙做都头等等,转眼已是三更十分。
金莲躲在屋头妆台下哭,眼儿红红,听外头兄弟两闲话,越觉委屈,她不知武松为何初见她就不喜,态度着实算不得好,思来想去,也就想起武大曾在她跟前说武松各种好,颇有拉两人做一处的意思。
原本金莲见武松身高体壮,肌肉结实,又知他习得一身拳脚功夫,也是爱极,可武松如此这般对她,想来不受她容貌蛊惑,竟是不愿。
金莲暗恼,如此她是断断嫁不得武松的,不然身家性命难保,只能退而求其次嫁武大也不错,虽人的确矮,却惯她,想来今后日子不至于太难。
武大见着弟弟高兴,多喝了几盅,这下醉了,由着武松扶进房里。
进门见金莲期期艾艾,喝道:“还愣着作甚?且打热汤伺候哥哥梳洗!慢一点就压你往县衙去!”
金莲忙端茶倒水,扶着武大入浴桶梳洗去,武松依旧道:“我今儿睡哥哥房里,哥哥留你这处,你好生看着,错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