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茂。
他早已与此人决裂,此刻再见这人,早已记不起当初对方吸引自己与之结交的那些优点,却只能记得对方与自己数度争执时的偏激与算计,还有这数年相处下来对方的极端。
街头混混尚且愿意为仗义出头,为恩情拔刀,可此人此刻与自己奔逃至此,在说出“连累你为我众叛亲离”时,内心究竟有几分感激与愧疚是真?
谢云流看着李重茂不达眼底的讨好与愧疚,一时间颇感厌烦,恰逢此时路过一茶馆,他便顺势撩开帘子,提议就此歇息一番,打探些情报。
李重茂心头焦急,只恨不得更快些渡海才好,然而此时身家性命全凭谢云流保护,谢云流此人又惯是潇洒肆意之人,最烦别人对他多加限制,怎么看他都没立场拒绝,便也不情不愿地同意了,表面上还要做出些宽容大度来,“谢兄,是我无能,辛苦你了。”
谢云流摆摆手,一翻身下了车去,压低斗笠随便在茶馆内找个地方坐下来要了壶茶——还不忘再点一盘茴香豆。
“谢云流欺师灭祖,随那李重茂亡命天涯,就此不知去向,倒可怜这纯阳宫此番遭逢劫难……”
邻桌的几个人正在一边喝酒一边吹牛,倒是这茶馆中竟然还请了个说书先生?
他颇为诧异,抬眼扫了一眼,没见有什么异常,却听那说书先生喝了口茶后一拍惊堂木,“吕祖重伤闭关那是生死不知,可怜那二弟子李忘生这厢奔波忙碌,又要护着纯阳众人免受神策侵袭,又要担忧吕祖与叛门的师兄,竟似还抱着几分希冀寻找对方,欲让对方回宗认错,与其共度难关……年纪轻轻的,不短的日子里便生了些心魔致使修为难进不说,据说这些日子还生了些白发,堪称少年白头……”
李忘生?
谢云流眉头一皱,他怎么回事?
谢云流自知这事是自己做的不对,但当初只道是纯阳上下很多人因此对自己心生怨怼,倒不知还有如今这层因素存在。吕祖的伤情他只记得当时下手没个轻重,却只当师父道行高深,没成想他竟伤得如此之重,而神策之事,李忘生之事……他竟统统不知内情。
他不知道梦中发生的这一切究竟与当初有几分一致,但他向来行止随心,虽然这档口看起来自己似乎已经在中原武林中臭名昭着了,但他若想回去也并非不行。
自己武功高强,出入皇宫也没什么困难的,朝廷之中虽然不缺高手,但也不会拒绝卖吕祖一个面子给自己一个台阶去下,左右不过是替朝廷卖命几年,总好过牵连纯阳上下。虽说自己因李重茂一事被打为余党,但李重茂尚未出海,此事便仍有转圜余地。
他沉默着转了转茶杯。
这些年来虽然自己提起李忘生总是要跟着一句虚伪,但不能否认的是他其实知道这件事能发展成这样与自己冲动的性格关系颇大,细算起来却是怨不得李忘生几分的。
如今梦里却有这么个机会……要不然,便再随心一次,回山门看看?
不过李重茂倒是个烫手山芋,若送出海也不是不行,权当救人救到底了,只不过他谢云流救的是那个能与自己肝胆相照的朋友,却不是个虚伪阴险的狡诈小人。
前些年若不是自己查出了些东西,也还当李重茂是那个心怀天下只是卷入了宫廷纠纷的坦荡君子,后来也只当是多年来在瀛洲郁郁不得志的生活刺激得对方变了心志。可如今梦中再历一遭当年之事,他却突然不确定了。
李重茂究竟是后来在瀛洲被挫磨得改了性子,还是本就是这般心肠,只不过与自己相交时披了张人皮?
谢云流心念一转,放下茶杯与茶钱,执剑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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