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他木讷地说。
“你老师?”
女人回头叫了屋里的人出来,凯隐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透过女人的头发丝看到了那件白衬衫衣角,凯隐落荒而逃。
凯隐不知道他是怎么从那个楼道里跑出来的,他跌跌撞撞走到了他小伙伴的坟前,不,已经不是坟了,取而代之的一个长椅。
“狗狗,为什么我闻不到他的气味?”
他坐在长椅上抬头看亮着灯的窗,好想问劫,五年里,有没有哪怕做过一次关于野狗的梦,有没有过一次心生懊悔和惋惜呢?
凯隐本以为他们可以一辈子都那样,早上一起出门,晚上一起回家,一整天都在劫的身边。劫短短一年内教给他的所有,他都努力做到最好,以为这样就不会让他有抛弃自己的理由。
他不知道劫为什么还是不满意。
凯隐问他为什么,劫答非所问:“好好活着,凯隐。”
凯隐第二次看他的背影,撕心裂肺得快要死掉,会不会永远也不见了呢?他好想问问劫,在你心底,野狗是不是从没有过一席之地?在那场雨夜究竟出于什么决定才把他救回家?
他没有做出任何挽留,劫已经决定的事情就无法撼动。劫要他好好活着,那就好好活着。离开劫也一样能活。劫为了不让他再偷溜跑回来,甚至找慎借了汽车开出了市外,在路上凯隐就有不祥的预感。到了目的地,劫也没有任何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给了一年温饱还不够吗?,凯隐安慰自己,够了,偷来的一年也够了。
“凯隐,再见。”
那天早上,劫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凯隐还是感觉到了不对劲。
明明是周二却不用去上课,凯隐在客厅吃早餐,眼睁睁地看着劫把他的狗窝收起来叠好,他不敢问为什么,只装作没看见,额角已经滴下了冷汗。
“老师,要去哪里?”他强行勾起笑容,眼里却已经泛了泪光,他使劲抹掉眼泪,试图让劫改变想法,又看到劫拿起他的书包,招手过去让他换鞋。
“我不…”
劫说:“听话。”
他想,劫一定计划这一天很久了,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违抗不了他的命令,第一天就是,一年之后也是。得而复失的滋味宛如把他扔进了油锅反复滋烤,直到劫的背影完全消失,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劫又不要他了。
原来是结婚了,那也难怪。谁愿意带着一只可怜的野狗结婚?
凯隐在顶楼蹲到了天黑,哭的差不多了,拍了拍脸,至少不要让老夫妻担心。
老夫妻靠养老金过日子,分摊出一些钱供他读书,他很快就要初中毕业了,上了高中要用钱的地方更多。可惜凯隐没有上高中的计划,老夫妻开了一辈子的杂货铺攒的那点小积蓄,他根本无法心安理得花爷爷和婆婆的钱,他已经找到了认识的朋友推荐,一毕业就去出去打工,挣点钱还给他们。
下了楼看见劫站在楼梯口抽烟。
凯隐若无其事地经过他,而拳头已经捏得死紧,指甲陷入了血肉。
“过得好吗?”他朝思暮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凯隐转身,恶狠狠地瞪着男人,力竭声嘶道:“我他妈——不用你管!”他竭尽全力地说出这句话,喉腔涌上一股血腥铁锈味,他止不住地拼命咳嗽,拔腿就跑,寒风疯狂地灌入他脆弱的呼吸道,他硬撑着回了家,跌坐在玄关。
不如死了算了,凯隐心想,贱命一条,早就该死在五年前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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