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对于高启盛来说,忽视陈金默的情意不难,他闭上眼睛不看不听就好,难的是他自己心里那团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自由意志和竭力抵抗可能都杀不死陈金默爱他的感觉。
帕斯卡也无法用理性绞灭高启盛莫名其妙的依恋和着迷。
他必须自己出手。
菜市场,隔着憧憧人影,他想起他第一次来菜市场找他,然后滚到床上那一天。
很抱歉陈金默,没有任何道理地闯进你的生活,
现在又要不讲任何道理地将你剥离。
哪怕这样会让你很痛。可惜我是个很自私的人。
他走过去,很多天没见的人,果然,起初的冷漠和尴尬过去,他还是被他带到了床上。
陈金默你真的很傻,也很坏。
你哪怕对我稍稍有点抗拒,你看我的眼神但凡有稍许厌恶,我现在心里就不会这么内疚。利刃已经高悬在你的脖颈之上,你从容赴死之际,却偏要用忠诚的顺从让我下刀的手偏移,在自己心上也剜一刀。
陈金默一如既往地用那双修长缠绵的手抚摸他,用那双柔软灼热的唇亲吻他,用那双爱意温情的眼睛凝视他。
那双眼睛要说什么,高启盛知道。
那双眼睛在倾诉他的思念,在质问他为什么消失。高启盛不知道如何回答,于是像鸵鸟一样紧闭双眼。
把曾经在床上给出去的回应和依恋一点点收回来。他在陈金默低头吻他的时候扭开头避开唇,在陈金默叫他小盛的时候放肆尖叫假装听不见,在陈金默让他睁眼看他的时候把枕头翻过来盖在脸上。
男人终于失去耐心,把他像麻袋一样翻了个个儿,从后面提着他的胯,不要命似的操下去。他下了十二分的狠劲,要把这些日子的想念不忿疑惑哀伤全部发泄进他身体里去,也要从今天安静得反常的人身上操出点回应。
可是陈金默要的回应,他注定是不会给。
所以他很疼,腰也很酸,可是更愿意这样被操,因为脸深深埋进被单里,就不用想着给他回应,也不用想着怎么掩饰住动情的眼神,怎么压抑住接吻的渴望,怎么控制住拥抱的冲动。
哥,哥......
他一遍遍迫使自己念着哥的名字,描绘哥的眉眼,把陈金默的音容面貌从脑海里覆盖。
我现在想的人是哥,只能是哥。
哥你看啊,小盛还是你的,小盛一直是你的,小盛就算在和别人做,心里也是在想你。
哥你看我多好,明明有人可以把我爱成人,我偏要咬住自己的缰绳跑回来做你的狗。
男人的动作越发粗暴,他被死死地钉在床上,钉在男人的臂弯里。
那是曾经能哄他安睡的臂弯,但是他要亲手把沙筑的堡垒敲碎。
陈金默顶地很用力却很顺畅,所以自己应该是很湿的吧,他想。
可是备受煎熬的灵魂感受不到快感,寂寞了很久的软肉肠壁在和肉棒狂欢,却永远无法到达可以送他上顶峰的那个点。神经末梢无心理会可以溺毙人的舒爽,所知所觉都被他拿去用力抹擦关于陈金默的记忆感官。每每抹去一次,他就在心里默念一句对不起,可是下一秒男人的任何一个喘息动作抚摸亲吻,就可以让那张脉脉含情的脸重新出现在脑海里。他就要打起精神再一次把他抹除,再一次道歉。
他很累。很累地做这最后一次的爱,很累地抵抗黑洞的引力,很累地伤害曾填补过他空洞的人,很累地亲手扼杀自己的爱。
身上的男人也很累。汗滴从拧紧的眉头坠落,他不知道还要怎样取悦他竭力拥抱的人。以往这个时候,缠绵温情的恋人早在他身下化成一滩水,娇滴滴地吟哦婉转,黏糊糊地要亲要抱,将泣未泣的含露眼直勾勾地看着他,里面盛满了浩浩荡荡的春雨和干干净净的欲望。
可是今天,他的美人把什么都收了回去,只给他一截僵硬的雪背,连浅浅的呻吟都不舍得给他。
肌肤被手掌来回抚摸,却依旧是凉的。他扯来被角将他的爱人裹紧,可是他有种预感,再紧再暖的怀抱也没法暖回他的小盛。
他的小盛,好像曾经短暂拥有过的小盛,好像只差一点就能永远握紧的小盛,
正在离开。
17.
注定食不知味的一场性爱,就连结束时的射精都极其潦草。
男人伏在他背上,还不死心,在他的肩背和耳后落下一片细密的吻。
“小盛,”沉默了很久的男人终于决定开口,滚烫的嗓音让高启盛的心尖打了个颤,“小盛。”
他继续在他的耳后细细地吻着,手抚着他的头顶宠溺地揉搓绵软的头发,另一只手寻上他的手,已经握成拳,他就耐心地想把那拳头展开抹平,好和他十指相扣。
“小盛,你看一看我,”浓情的声线像是重重帷帐,将高启盛的心裹得死紧,喘不上气来,“你看我一眼,小盛。”
男人已经像是在乞求。
他微不可察地在床单上蹭了蹭自己的脸,将眼角的泪水蹭干,竭力压下颤抖的低泣,伪装出慵懒冷淡的声音:“好累,要睡了。”然后从陈金默的臂弯下轻轻钻出来,离开为他挡风的一方怀抱,裹上被子背过身,摆出劳累过度的样子立刻昏昏沉沉要睡过去。
这下很明显了吧,他该走了吧。
高启盛努力伪装出平稳的呼吸,等待以为他已经入睡的男人,带着被他彻底撕毁的心离开,以后也就不必再见了。
可是男人并没有离开,而是抽了团纸巾,开始为他清理。
令他流连的气息就在他身体上方。他死死地闭紧眼睛装睡,心底没来由地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