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不下去了。他一边在心里害怕日后会后悔这个决定,一边闭上眼试着把身上的男人幻想成哥,好埋下立刻想呕的恶心。他在昏暗中回忆着哥的面容,记忆慢慢下沉,正要将他溺毙。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配。出卖自己的痛苦太过真实,以至于他觉得下贱的自己,不配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想起他那云巅之上,如神明一般的爱人。
思绪正要开始纷乱,门就突然被踹开,外面的吵嚷声随着这声巨响停了。他耳朵嗡鸣,看着两个月没见到的陈金默,一步步走近,推开不知所措的王总,站在他面前。
陈金默低头沉默着,洗手间里昏暗也看不出神色,但能感受到他粗灼的鼻息。他过了很久才动作,却只是缓缓伸手,替高启盛把松开的扣子系上。手还微微颤着,骨节发白。
刚刚还在想自己会不会后悔的高启盛,现在后悔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被陈金默撞上他做这种事,被陈金默审视他被别人亲红的胸口,他立刻就后悔了。
陈金默还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最后一颗扣子给扣好,再替他拉上刚被男人拉开的裤链,他把自己的外套批到高启盛身上。
“走吧,我送你回去。”还是一样的话,一样沉闷闷的声音。
离开的时候,王总在身后骂了一句婊子无情。
9.
回去的路上,高启盛坐在副驾摇下车窗,风把陈金默外套的领口打到他脸上,他嗅了嗅,陈金默应该是洗过澡换过衣服来的,这上面没有哥的味道。
两人无话,他能感受到陈金默克制的愤怒,可是他不在乎。风拍在脸上很冷,混合着冰凉的泪水,甚至有点疼。
他喜欢这点疼,让他觉得他还活着。
等到了车库停下车,陈金默按理来说应该就把人放下,然后自己回家。可是他拉开了副驾的门,把他的小高总从车上拖下来,一路拖到他的房间里,扔到床上。
高启盛正想起身骂他,一只手就抵上他的脖颈,又重新被按回床里。
“你就这么求别人操你的是吧?”
“你就一定要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黑暗里看不清脸,高启盛猜测着陈金默现在是用什么立场、什么身份来质问他。
是嫌弃他的炮友、他的性爱娃娃,被别人弄脏了吗?是嫌弃他心甘情愿差点做了婊子吗?高启盛觉得好笑,连他自己都不在乎他脏不脏,这个曾经跟他睡过几次的人,居然还在乎。
他笑出声来。
陈金默你真傻。
脖子上握紧的手松开,灼热的气息还扑在他脸上,他听见身上的人颤抖的声音:
“就为了你哥?”
“为了我哥,我死都不怕,我卖给谁都可以。”他还在笑着,只是陈金默看不见,窗外一点点城市的灯光渗进来,只照亮了他的眼镜片,陈金默看着他镜片上反射的白光,很凉很凉的光。
“行,你他妈卖谁都行是吧,那你卖给我啊,”他说着,手已经开始撕扯身下的人的衣领,刚刚被他一颗一颗扭起来的扣子,现在被他的手劲扯裂崩飞,“卖给我,比卖给他们划算,我他妈能替你杀人。”
高启盛还是在笑,笑陈金默傻,笑他自己比陈金默更傻,傻到把自己推进深井,傻到把自己变成一个性爱娃娃。不过这不是他自己想要的吗,变成一个破烂娃娃,没有情欲思想,没有悲痛执念。
不就是把尊严扔掉吗,换哥少为他操点心,也换以后看见哥一家三口,心里能少疼一点。高材生,很会做这样的选择题。
所以陈金默你要做就做吧,反正我已经烂了。最好把我操死,活着很累。
他笑得越发凄厉,陈金默以为他又要发什么疯,但突然想起之前在包间小桌上看见的一包彩色药丸,心里一怔,停下扯他衣服的手,转而握住他的手臂,解开袖口,开始顺着胳膊往上摸。他把脸贴到那只白盈盈的胳膊上,在找注射的痕迹。
高启盛觉得这动作很熟悉,恍惚里好像回到了几天前,贩毒被发现,在游戏厅和哥吵架的时候。黑暗里他感受着那只带着薄茧的手,和他记忆中哥的动作一样,顺着他的手腕一路往上摩挲,一寸寸抚过他脆弱的血管,血管里的血早就是一潭死水,却被这个人温热的指尖捂热,重新又随着心脏流淌起来。
“哥......”他在心里默默念出声。他想他的哥了。
几天前,哥也是这样问他有没有吸。不同的时空里,同样的动作,此刻身上的人和他记忆里的哥重叠,两只不同的手带上了同样的温度。
除了哥之外,居然还会有人在乎他这具破烂的身体和腐臭的灵魂,在乎他有没有吸、有没有卖。
可是连我自己都已经不在乎了,陈金默,你在乎什么。
陈金默在左胳膊上没有找到注射的痕迹,心里安稳了一分,又转来扶住他的脸想看他的瞳孔,却摸到了一手的泪水。他一愣,下一秒,柔软冰凉的唇就贴上了他的唇。
他的身体僵在原地。
这是他第一次和高启盛接吻。
愣了两秒,他触电般拉开距离。
“你在乎什么?”身下的人还在流泪,陈金默听不懂。
“你在乎我什么?我自己都不在乎了......”
眼睛适应了黑暗,他看见高启盛脸上反着的泪光。他伸手替他把泪擦掉,泪很凉,冰得他心里没来由地痛。他低头,用自己的唇,在那颤抖的唇上轻轻触过,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告诉他:
“我就是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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