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就这么沉默着,良久对视,村边有条清清浅浅的小溪,有顽皮的孩子往里面扔些石子,打碎清澈溪流,投下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如同杨九郎此刻心绪。
顽童笑语,犹如他们的当年。
“…来都来了,没什么临别的话要对我说吗?”良久杨九郎勉强笑道,张云雷只是定定的看着他,沉默不语。
远处有马蹄声传来,越发的近,最后停在杨九郎与张云雷的身边,赶车的人也不像寻常马夫那般粗布麻衣,似乎谁也不着急,只静静的等着。
“行行重行行。”最后张云雷说,然后他转身上了马车,再没有回头。
徒留杨九郎一人站在原地,像是失语,他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张云雷最后的话,他与张云雷曾在私塾里的一幕幕情景。
最后他呢喃着张云雷留下的那句话,淡淡的笑了起来。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一天涯。
曾几何时,杨九郎跟在张云雷的身边,那时他们还是少年,课上夫子刚讲了这首诗,背不过的要打手板,杨九郎就满面苦恼的背,背着背着却转身,笑嘻嘻的问着张云雷。
“辫儿,我们会像诗里这样吗?”
而当时张云雷说了什么?他抬眼看了看杨九郎,眸里不可见的划过几分宠溺,嘴上却只道:“我们不会这样。”
“不会吗?”
“不会。”
后来花开满楼,紫竹林还在,学堂还在,夫子还在,只有那个对杨九郎说下誓言的少年,一身青衫,遥遥的走进水墨里面,再也没回来。
他好像真的是那画中人一般,昙花一现。
杨九郎没有继续种田,他跟着茶铺的师傅学了一段时间,最后有了一片茶园,满园青翠的新叶,格外讨人欢喜。
他抵抗了一阵,最后因为母亲病重,还是无奈娶了妻,那是茶铺师傅的女儿,性子很温顺,颇为知书达理,她知道杨九郎的一颗心不在她身上,可她执意的跟着他,陪在他身边,杨九郎也并不是那般铁石心肠的人,最终也算夫妻和睦。
只是偶尔在月夜,他也会端着一壶青梅酒,坐在学堂后的紫竹林里,对着清冷的月亮自斟自饮。
家乡的茶园开满花,他的心上人只在天涯。
京城里,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皇帝正值好年岁,身边却也不过寥寥几位嫔妃,也只有那娴静的皇后为他生下一个男孩,便立为了太子。
新皇偶尔月夜独自坐在金龙殿,望着天上的月亮,月光洒在他清俊眉眼上。
他想起他的父亲,老皇帝的话。
“作为皇帝,你不能有弱点。”
他的弱点,被他搁置在远方,妥帖安放。
只是那许下了一生的青梅酒,张云雷再也喝不到了。
后来太子曾在皇帝御书房玩耍,在书页里翻出副画来,画上的是两个少年,有少年青衫依旧,眉目清冷,有少年笑颜稚气,明快温柔。
上头只题了一首诗,是当今皇帝,张云雷的笔迹。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一天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他年有人白发青衫,他年有人黄袍加冠。
最后呢?
也不过,诗作无题情无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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