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辫九/林祥/ooc
·预警:有郎祥伪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张云雷第一回见到杨九郎是在府上,他是独子,又生得眉眼精致漂亮,十分讨人喜欢,便自幼就被纵容溺爱着,不过他虽是想要什么,侍从都想尽办法给他,但总归是没个年龄相仿的玩伴,因此也总觉着孤独了些,时常吵闹着要个陪他一起玩的人,这回他早早的就被侍从给叫起来,正是烦闷的时候,那边却有仆人喜匆匆的来报,说是有客来了府里,并且还有几个与张云雷差不多年纪的孩子。
小公子好奇得很,便急急要跑去凑热闹,侍从们好生劝说着给拦下来,先是给小公子梳洗更衣,才簇拥着张云雷去了主厅,张父正坐着,同几位客人说着什么,见他来了,便喜笑颜开的让他叫人,张云雷倒是乖乖的喊了,生人在场,他便显出副乖巧伶俐的样子来,到张父的身边去,看样子是安稳坐着,实则悄悄地打量着在场的几人。
应是一对夫妇,穿着华贵,气质不凡,身边还带了两个孩子,的确像是仆人说的,同他年龄差不多,其中一个年纪稍长些,举止却十分沉稳,另一个倒是极爱笑,稚气又活泼,自张云雷一来,便一直偷偷打眼瞧着他,见与张云雷对视了,那孩子便十分害羞似的,躲到了岁数稍大些的那个身后去。
“瞧我糊涂了,还没给小公子介绍过,这是家子杨九郎,那孩子是我收养的义子阎鹤祥。”
阎鹤祥行了个礼,一看便是个沉静的性子,杨九郎则躲在阎鹤祥的身后,时不时看一眼张云雷,再将头缩回去。
“阎…?这姓氏倒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张父说着,只是后面的话张云雷便没兴致再听,他只注意着那边的杨九郎,也不过待了一会,便忍不住跑过去,在杨九郎与阎鹤祥面前站定。
“要跟我一起去玩吗?”小公子有些倨傲的邀请道,他生得漂亮,嵌着淡红滚边的白衫穿在身上更显得华贵不凡,阎鹤祥怔了怔,便先回头去看杨九郎,似是询问他的意思,那厢杨九郎正攥着阎鹤祥的衣摆,见张云雷同他说话,颇有些受宠若惊似的点点头,便是要与他一起去玩的意思,只是抓着阎鹤祥衣袍的手却不肯松,分明是要阎鹤祥也一起去。
张云雷想了会,方才勉为其难的道:“那就带着他一起去吧。”
于是杨九郎这才欢天喜地的跟着张云雷出去,阎鹤祥跟在后头小心翼翼的照看着,见这三个孩子出去了,屋里的几人才聊起些要商议的要事,待说了一半,杨母抬袖遮了脸笑道:“小公子倒真是个神仙似的人物,若我家九郎为女儿身,定是要抢先来许了婚事才好。”
“如今男子之风盛行,若他两人真是情投意合,这婚事倒也不是不可。”张父朗声笑道。
再说那边,小公子自幼便颐气指使惯了,真跟同龄的孩子一道玩,却不知该做些什么,还是杨九郎有主意些,央着阎鹤祥做了个网子,在后花园粘起蝴蝶来,此时正值开春,花也艳丽,香气扑鼻,招引来无数蝴蝶,只是杨九郎跟张云雷玩得高兴了,便非要捕只雪白的蝴蝶送给张云雷,说是同他衣服的颜色一样,才有意思,连父母差人来叫也不理,最后无可奈何,只好留下来一同用晚膳。
只是晚膳都快上桌,那蝴蝶还没捕到,最后还是阎鹤祥看不过眼,替他们捕了只来,他是个温和的性子,又极有耐心,没等多久,还真就抓到只白蝴蝶,送到了大呼小叫的杨九郎手上,他便高兴的合拢着手,展开一点点给张云雷看,那蝶翼洁白,极薄又纤弱,半点杂色也无,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噤了声,只静静的看着蝴蝶,张云雷异常喜爱,差人拿了琉璃盏来,将白蝴蝶扣在了里头。
晚膳时杨九郎就与张云雷亲近许多,两人坐在一块,东西吃的不多,只顾着说些悄悄话,要走的时候张云雷便有些不开心,竟是有些舍不得杨九郎了,还是杨九郎认认真真的哄着他,只说着辫儿你莫要哭,我会再来陪你玩的。
那只蝴蝶没多久便死了,张云雷念完书回来,便看到蝴蝶静静的躺在玻璃盏上,蝶翼也不再扇动,他颇为难过了一阵,恰好那时杨父杨母携着杨九郎与阎鹤祥再来拜访,杨九郎便教他用松脂将蝴蝶保存下来。
“你是怎么想到这种法子的?”张云雷捧着松脂里的蝴蝶看了又看,爱不释手,杨九郎也跟着笑,语气里满是骄傲:“这是鹤祥哥教给我的,我一遍就记住了!是不是很聪明!”
十一二岁的小少年,宝蓝的衣衫,笑起来讨喜又可爱,张云雷看着他,竟是想伸手去捏捏他的脸蛋,小公子别过头去,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轻声道:“是啊,很聪明。”
后来长到十五六岁,两家的关系就愈发好起来,有人传言,这是杨家有意与张家定下亲事了,不过这些传闻中的那两人却不甚在意,仍是极要好的在一起玩着,只不过省去儿时的打闹,如今也是在一起偶尔谈些诗词歌赋或些别的,张云雷天资聪颖,作诗作画无一不精,杨九郎便总求着他帮忙做功课,阎鹤祥则是在一旁安静的呆着,他着实不是个乐意说话的人,性子也温和有礼,所以如今张云雷从一开始对他的不喜,到如今也能同他聊上几句。
那日他们谈起明月,杨府的后院栽了好几株梨花树,满院雪白的梨花映着天上皎洁的月亮,长廊上摆一朱红小案,放着酒盏与小菜,他们三人饮酒看月亮,便随口聊起曾在书卷上读过的诗句,说着说着,便玩起行酒令,杨九郎不跟他们掺和,只说要看他们玩,而张云雷微一思索便开口。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阎鹤祥不假思索的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他倒真真是个谦和又老实的人,张云雷跟杨九郎对视一眼就都笑起,阎鹤祥不明白,只看着他们,后来才发觉张云雷耍的把戏,小公子今日着了月白的衣,发如鸦羽,眸若含星,只是那笑意却揶揄:“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竟是只从一首诗里捡着出来说,阎鹤祥明白了,便也从善如流的道:“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最后还是杨九郎忍不住喊停:“只用这一首诗也太无趣了。”他这么说着,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也跟着念起诗句来。
多情自古伤离别,那更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这倒是首伤感些的词了。”阎鹤祥轻道,张云雷随着点头,杨九郎倒不甚在意,只端起酒盏来喝,只是一时间竟拿错了,喝的是张云雷的酒。
张云雷便笑起来,弯起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他未束发,只用素白锦带系着,在这月光映衬下,更像是天上的谪仙人。
“九郎,喝了我剩下的半盏酒,可是要给我做媳妇儿的。”
阎鹤祥只装作听不见,杨九郎微怔红了脸没说话,那时候的他们有多好,而往后谁也不会想到,那首词能伴随他们的人生,而且一语成谶。
皇上邀请诸位大臣赴宴的时候正赶上个冬天,他备受宠爱的小儿子自幼体弱,请了道人做法,如今竟是精神大好,皇帝喜不自禁,便设宴邀诸位大臣来饮酒,也说了可以携家人赴宴,杨九郎便与张云雷约好一起去,那天正是冷的时候,杨九郎下了车边跺着脚边微微哈气,张云雷到了的时候他还未发觉,只自顾自的搓着手,张云雷自身后叫他,倒把杨九郎吓了一跳。
“辫儿!你到了怎么不说一声!”杨九郎抱怨着,张云雷笑了笑没作声,只伸手将杨九郎的手合拢了,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冰冷的感觉便逐渐的消失了。
杨九郎有些脸红,却没抽回手。
阎鹤祥到的晚些,路上有事耽搁了,他不太识得皇宫的路,走着走着竟是到了处偏院,这是个阴森森的地方,摆设大多也破旧,他想着不如寻个人问问,便再往前走了几步,有个人背对着他,看背影兴许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着了茶色的衫子,应是正看着檐上的雪。
“我是要去赴宴的,可是却没找到路,若公子不介意,可否给我指明去处呢?”阎鹤祥小心翼翼的问。
那少年转过身,望向阎鹤祥,浅浅的笑道:“好啊。”
郭麒麟与他们就是这么相识的,遥远国度被送来的,最不受宠的儿子,却偏生有个尊贵的名字,便被送来做了质子,寄人篱下整整五年,阎鹤祥遇到他的时候,正是郭麒麟十七岁的生日。
母亲是个宫女,帝王一时醉酒,才有了他的出生,那是个冬天,母亲艰难的将他生下,然后她转头去看窗外,屋檐上冰雪消融,化成雪水滴答而落。
母亲一直坚持说他就是麒麟,因为在生他的前一夜,她的梦里紫气东来,隐隐有麒麟身影,乃是祥瑞之兆,甚至在她死去之前,还抱着这个天真的想法,可郭麒麟只想笑,他想问母亲你知不知道,最后你心中的麒麟被毫不留情的送走,作为质子,再无返乡的一天。
若不是因为皇帝身边的那个男人开口留他一命,怕是郭麒麟早就死了。
他遇到阎鹤祥的那天,同样檐上落雪,他茶色的外衫上落了雪花,可郭麒麟就这样静静的站着,来自不远处的宫内,人声喧嚣,杯酒换盏,而他站在偏院,望着渐渐深蓝的天幕。
然后有个声音叫他,郭麒麟转头,看到阎鹤祥,看到他毫无恶意的那双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