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行者舰队小心翼翼地避让着巨大的陨石残片,向着坐标中心驶去。这里到处都是由磷石粉尘凝结成的雾团,越到深处,雾团越多,到最后,整个舰队都披上了一层青紫色的磷石镀膜。几颗破碎的小行星跃于眼前,金黄色的高温内核肉眼可见。
蛇身鸟翼的荒兽们慵懒地盘踞在陨石坑内,守护着刚产下不久的深灰色兽蛋。忽然,它们睁开瞬膜[46],注意到了这群陌生的来访者。
“哞————————”体型最大的荒兽引颈长啸,音波穿过宇宙,击在舰板上,引起了人们胸腔的共振。一些beta当场捂住心脏,脸色煞白地瘫坐在地。
这里居然不是纯真空环境!坐在舰长位上的拉维一惊,连忙压住头盔,在操作屏上按下了代表全速撤离的战术灯语。各战舰与光甲的内置指示灯闪烁起了红黄交替的灯光,正当人们准备掉头撤退的时候,指示灯忽然灭了下去,而后转回绿色。
【你们不想被荒兽当成饵食追着跑吧,该做什么做什么,死不了人】解刀用手揉了揉充血的眼球,操控着机甲飞往运输舰的后舱。音波的共振对omega造成的伤害更大一些,但这些伤害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
荒兽具有极高的智力,又是虫族的克星,比起类人生物,它们才是宇宙的主宰。按照拉塞尔的想法,如果能在这里搭建苍耳式信号基站,让信标粘在荒兽的体表,那他们接收信号的纵深将翻一个立方。更重要的是,研究捕食路线有助于他们防范虫族。仔细想想,如果几千年前的星盟意识到宇宙中也有生物链的存在,就不会毫无节制地捕杀荒兽,导致虫族泛滥成灾。
对拉塞尔来说,荒兽的存在是一个好的开端。除去环境威胁后,七星联盟的起点比当初人族防线高上太多。当然,他的目光可不局限于这七颗星球。他可以做得更好。
托荒兽的福,在生者之析第九个恒星年,人们通过信标与新的星系文明接轨,并发现了几处空间跳跃点。新的星系文明盛产合金,而七颗星球的食物与能源则很充足。一条贸易网链很快地被搭建完善,而七星联盟也扩张到了十三颗星球的规模,这时候再继续沿用旧有的名字就太不合适了。拉塞尔索性省略星球的数量,直接更名为星域合众统防联盟。
生者之析第十二个恒星年L.C12,联盟受到了一连串神秘信号,通过破译,其内容正是“星盟通用通信代码”。
“先别太开心,二百七十亿光年外的信号,没法锁定从哪个星域发出来的,你回复的时候可得谨慎点。”解刀坐在星域全息影像的中间,用手来回拨弄着星球。
【他自有分寸,你放心。】尸率先为拉塞尔解释了一波。
“你俩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解刀向着尸抛了颗星球。
【好几年前……】尸变成一张大嘴,吞下了星球,又“说”道:【啊,你说对了,他现在的脑波很活跃。他很开心。】
“嗯,我需要冷静冷静。”拉塞尔淡淡点了点头,对尸的话表示认同。
“……”解刀往上提了提脸颊的肌肉,摆出了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不知道哪个倒霉的omega或者beta看上了这样的男人,有机会真得认识一下——他们是怎么谈的恋爱啊???至于该怎么回复这个来自星盟的信号,解刀倒是完全没有担心。这些年来,拉塞尔在重大问题的决策上从来没有失误过,她只需负责执行就可以了。
既然信号是从星盟发来的,那也不排除来自鹰之国和自由区的可能。他相信梅佐蓝登和保护者的能力,但也不能太过乐观。如果是从其他国家发来的,他们的处境就会变得危险。
这个问题并没有难住他。次日,他就驾驶赤焰飞到了合众联盟航天总部,在专家们好奇又疑惑的目光下,回复了一段只有自由区高层和梅佐蓝登能看懂的法尔纳光码。
信号穿过空间跳跃点和暂跃点,历时六个月,终于抵达了两百多亿光年外的星盟。在此期间,新生代的荒兽已经孵化,成年荒兽开始了捕食活动,距离他们最近的剜金虫族弃巢而出,准备迁徙,而迁徙路径正好经过七星。幸好数年前拉塞尔便预测到了这种状况,早已有所准备。
能撑过去吗?
潮水般的恐慌凝聚在拉塞尔的周围。他看到少年脸上的视死如归,也看到达官显贵敛财逃离;他看到年迈学者向他弯腰行礼,也看到长舌之人四散谣言。他看到抱着孩子的omega送走自己的父亲与伴侣,看到光甲制造厂彻夜不熄的火光。他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能做的唯有穿上军服,走向战场。
解刀说得对,和这里牵扯得越多,便越离不开这个地方。
L.C13,2月17日,合众联盟迎来第一次虫潮。
“γ-33小行星环信标渐次断联!”“06-UB864行星编号至06-UB821信标同时断联!”“熊木座α信标……”不到五个小时,他们率先布置好的信标诱饵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锥形缺口。剜金虫群就像钻头一样向着七颗星球的中心刺来,留给他们的时间所剩无几。指挥室内,除了监控人员,所有高级军官都将目光投向了站在星域投影前的男人。
“十五分钟后展开棱堡外壁,释放无人机。”作为最高司令的拉塞尔用手指选中最外围的千余座棱堡,让无人机组成第一道防御网。
无人机的能量可以撑上二十个小时,而充能时间为四十五个小时。虽然合众联盟制造了供三轮更替的无人机以完成能量循环,但在实战中总有意外。他们需要在阻隔期间将第二道防御网布置好,其中最关键的就是为七座阳离子磁荡炮充能。由于技术和成本的原因,合众联盟的磁荡炮还无法达到星盟的水平。制造这七座笨重而粗犷的磁荡炮几乎倾尽了合众联盟之力,它们甚至无法储能,必须在充能完毕的瞬间就将能量释放出去。舰群要做的,就是竭尽所能保护磁荡炮完成充能。
最完美的情况就是七座磁荡炮都能正常运作。在拉塞尔的计算中,每发磁荡炮可以消灭近12%的剜金虫,剩下的由光甲部队除掉即可,这也是第三层防御网。突破第三层防御网,他们就只能转为地面作战,届时必将生灵涂炭。
“无论如何都要将它们阻挡在第三防御网前。”拉塞尔的语气十分冷静,这种沉稳让将官们感到心安。
“在阻断期内,各旗舰舰长自行指挥,我会负责巡检。现在各指挥官归位。”
“是!”
将官们下意识地行各自星球的军礼,跺脚的跺脚,鞠躬的鞠躬,气氛顿时凝固了起来。
“……以后再定这些礼节。”拉塞尔倒不是很在意这些。他挥了挥手,然后压住耳朵,快步走出了指挥室。
以后……他们还有以后吗?拉塞尔这句话无意间为将官们打了一针强心剂,士气反倒有了微妙的抬升。不过,指挥室外的拉塞尔并没有注意到这点,此时他的耳麦快要炸开了。
“……你让我指挥几十万人?让我?!别开玩笑了!我说过,我不想和这里有半点瓜葛!如果因为我死了人的话——”
“你做了先行者舰队八年的指挥,并没有出过什么纰漏,说明你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我可是个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