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手机买回来后，舒凌睿也没有回方致的消息。
一方面是不想回，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实在忙。
虽然他现在所念的高中课程时间安排比曾经在清源轻松很多，但有很多课舒凌睿以前从未接触过，一窍不通，还得向宋程请教。
每天拍完自己的戏后，舒凌睿就开始做宋程给他发过来的作业，一边听宋程在手机视频里给他讲解，一边硬着头皮研究那些丝毫看不懂的选修课程。
有时实在写不完作业，等待拍摄的时候，舒凌睿都会拿个小本子算题。
剧组的人大多都比他年长，看见他坐在小马扎上认认真真地写作业，经常会来调笑两句。
要是以前，舒凌睿会觉得很尴尬，可能就当作没听到忽视过去了。但现在他要是想融入他们，就必须得适应这种环境氛围。被开玩笑后，舒凌睿不再紧张绷着一张冷脸，纵使说不出什么好听话，也会抬头朝对方笑一笑，乖乖地叫声哥哥或姐姐。
长得漂亮到底是好处的，他这样一笑，对方反而会不好意思起来。
舒凌睿就凭着这招与不少演员和工作人员混熟了关系，不再像之前那样走到哪都被人用一种看关系户的怪异眼神瞧着。
当然这其中也有他在拍摄时表现出色的功劳。
既然决定了要拍戏当演员，舒凌睿当然会全力以赴。《云绣》的剧本都被他翻得起毛了，就像当初练习表情管理一样，李凝风的每个面部表情，每个细节动作舒凌睿都会反反复复地对着镜子练习确认。
拍摄当天，当身着一袭青色长衫，梳着高马尾的少年出现在镜头里时，没有人会觉得那是平时总缩在角落里默默写作业，阴郁冷淡的舒凌睿，他就是无忧无虑，意气风发的李凝风。
看出他不同于之前那些被金主塞进剧组混名气的小白脸，对角色的确是上了心的，梁韵光对他的态度也好了一点，至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冷哼嘲讽。
因为他在《云绣》里的戏份不多，在剧组呆了两周多后，舒凌睿有几天空当，请假回了一趟市区。
也没什么其他原因。
方致约他见面了。
舒凌睿到时，方致就已经在包厢里等着。
将近两月未见，再一次看到方致，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色外套，黑发柔顺地垂在额前，安安静静坐在包间的榻上，抬起那双圆溜溜的黑眸望他时，舒凌睿的心怦然一动。
男人这副模样让舒凌睿忽而又想起当初在宋绍阳手机里看到的他。
那时的方致也是留着这样柔软的黑发，脸蛋特别白嫩，眼神湿漉漉的，看起来就像个清纯懵懂的高中生。
舒凌睿关上门包厢的门，朝他走过去。
跪坐在榻上的方致立马直起上半身，双臂张开抱住他。
舒凌睿垂眸看着面色憔悴，眼圈红肿的男人。
这个角度也和那段视频的拍摄角度很相似。
那时的方致仰着小脸，眼圈发红，为了宋绍阳，厌恶又讨好地张嘴吞吐着别人舔鸡巴。
现在的方致也一样，软乎乎的脸颊贴着他的大腿根，仰着头，可怜地红着眼圈叫他：“凌睿……”
舒凌睿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男人的脸，哑声道：“做什么？”
“凌睿，你真的不知道宋绍阳的车祸是怎么回事吗？”方致声音嘶哑问。
即使早有预料，但听到男人连客套都不愿和他客套，开口就是宋绍阳的事，舒凌睿还是感觉胸口像被人狠拧了一把似的。
“不知道。”舒凌睿把手从方致脸上挪开了，坐到方致对面的榻上，往杯子里倒了杯茶，推到方致面前，“点餐了吗？我听别人推荐这里的刺身很不错。我还没吃过刺身，你喜欢吃吗？”
方致现在哪里有心情吃饭。他抓住舒凌睿的手，担忧问：“凌睿，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我这段时间不是故意不联系你，是因为太忙了。宋绍阳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接受治疗，你知道他那个脾气，本来就坏，现在更暴躁了，一刻见不到我就要大嚷大叫，我真的没办法……”
方致解释着自己这段时间没有联系男生的原因，却被舒凌睿突然打断：“他现在不能走路了？”
方致点了点头：“对，他左腿断了。”
听到宋绍阳出车祸的消息，方致也很震惊。那天在酒店舒凌睿拿酒瓶砸了宋绍阳的头，头部受伤的宋绍阳便被医生勒令戒烟戒酒。男人好不容易养好伤出院，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去酒吧，还醉后驾驶。
但好不容易被抢救过来的宋绍阳被父母询问原因时，却什么都不肯说。
因为跑车里有安全气囊，宋绍阳上半身没什么大碍，可是左腿在跑车侧翻的时候被压断了，膝盖下方的神经全部坏死，抢救的时候就直接截掉了，现在只能靠轮椅移动。
男人本来就要强，现在失去了一条腿，很多原本轻松可以做到的事都变得不能自理，脾气变得愈发乖戾暴躁，动不动就要怒吼摔东西，有时又坐在轮椅上一言不发，只阴郁地盯着自己空掉的左裤管流泪。
那天他推着男人出去晒太阳，宋绍阳说口渴，方致便去了不远处的贩卖机买水，可回来的时候，他竟然看到宋绍阳驶着轮椅到医院的景观湖边，而后站起来，靠一只脚支起身跳进了湖里。
要不是方致及时下水把他捞上来，宋绍阳真的会死在湖里。
宋家只有宋绍阳这么一个儿子。这半个多月，方致几乎一直形影不离地陪在宋绍阳身旁，看见曾经精神矍铄的宋华烨一夜之间头发白了一半，袁兰看着自己儿子空荡荡的左腿，每天以泪洗面，眼睛都快哭坏掉了。再有钱又怎样，也救不回儿子的腿，好好一个家变成现在这样，方致看着也难受至极。
宋绍阳的确是做过很多过分的事，但也不至于，不至于……
“凌睿，你没有看到，他整条小腿都被截掉了，那半截裤腿都是空的，真的很……”方致说着说着，声音带上了哽咽，“凌睿，我求求你了，你和宋奕住在一起，肯定知道些什么。我不要你多说什么，你只需要告诉我，宋奕那天是不是在新区？”
大部分人听到一个好好的人因为意外变成残疾，通常都会不由自主地对此表示同情，惋惜，有些情感丰富的人甚至还会流泪。
可是舒凌睿的面色却很平静，平静得甚至让他觉得可怕。
这次等他说完了，舒凌睿才问：“他不能走路了，你为什么不跑？”
眼眶发红，眼泪即将要从中流出来的方致怔住了。
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柔软又暖和，可手的主人说出的话却让他的心瞬间结了一层冰。
舒凌睿没有因为他怔愣的神情停住话语，冷冷继续逼问：“你不是讨厌他，不想和他呆在一起吗？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离开他？”
方致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傻愣地看着面前的舒凌睿。
男生依旧很好看，皮肤白皙水嫩，五官俊丽秀气，甚至因为现在懂得穿衣打扮，看起来要比以前更加漂亮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