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童安看着自己宫里的东西一件件被搬走,心中反倒觉得轻松了许多,长久以来,这宫里的每一件赏赐都是压在她心头沉重负担。
王童安席地坐在了自己空荡的宫中,只有身上的华服还能看出她曾是皇后。
阳光拉长了来人的影子,从门槛一直延伸到了王童安身前。
“你来做什么?”王童安抬头看到了姚元昭正站在门口,她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感情波动。
“我……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姚元昭在来的路上想了很多话,但当她真的看到王童安后,那些话又都堵在了她的嘴边。
“我一介罪臣之女戴罪之身,不值得陛下特意前来看望。”王童安起身向姚元昭行了礼,随后侧过身就要出去。
“你在怨恨我吗?”姚元昭抓住了和自己即将擦身而过的王童安的手臂,她拉着王童安重新回到了殿里。
王童安仔细端详了一会姚元昭,然后笑了一下:“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我可笑,时至今日,我还对你存有一丝爱恋,我是不是一个笨到不可救药的女人?”
“不……”姚元昭刚想说不是,王童安的手指就放在了她的唇上。
“你知道吗?我从小便想像男儿那般弯弓骑马,可我家里人说这样没有女儿样,只许我收集些弓箭做挂饰,他们教我怎么做一个好女儿好妻子,怎么去讨好你,唯独没有问过我,我愿不愿意,起初,我嫁给你时很害怕,怕你也跟那些人一样强迫我,可你好像不一样,你会问我喜不喜欢,愿不愿意,在我一直无法生育的时候,外人的期盼快要压垮我,可你却说不会因为我无子厌弃我,也就是因为这些,我真正喜欢上了你。”王童安慢慢诉说着自己心里最深处的话。
“越是了解你,我越明白,你只是在做一个人会对妻子做的事,你满心满眼都是另一个女人。我曾经嫉妒过,嫉妒得快要发疯,可后来跟她接触后,我发现她跟我不一样,她很勇敢很聪慧,她活成了我幼时期望的那种人,从那时起,我对她的敌意慢慢消失了,我想看着她会变成什么样,她成功了,她没有跟我一样被修剪光了枝桠成为一盆漂亮的花,她就像一轮太阳,明媚耀眼,平等地站在你身旁。”王童安的声音满是落寞。
“我曾经找过蟾月的母亲,她告诉我,即使再爱,我们也是君臣,我那时不懂,夫妻又怎会是那么生分的关系?现在我懂了,你的眼里除了她,便是你的皇位,所有对你对她有威胁的东西都会毫不留情铲除。”王童安停顿了一下,她笑着仰头,一双眼睛清澈无比:“淑妃便是如此,对吗?你为了给她扫清障碍,除掉了淑妃,强迫颜家只能站在她的那边,以此与我抗衡。”
姚元昭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王童安发现了她做的事。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王童安的手掌轻轻拂过姚元昭的侧脸。
“当我选择去立政殿请你将澄记养给我的时候,我便知道你我之间,不会善终,在家族和你之间,我站在家族那边,你也对此心知肚明,所以才在对弈时,对我一再让步,甚至帮我悔棋,我很开心,你在为我惋惜。”王童安的每一句话都砸在了姚元昭的心上,她沉下心来重新审视着这个女人。
“你现在在重新衡量我的价值吗?”王童安看出了姚元昭的意图,她的嘴角牵起了一丝自嘲的笑。
“我可以把你变成另外一个人,给你一个新的身份。”姚元昭头一回发现自己看走了眼,离她最近的王童安竟然这么聪慧。
“你为什么会想到留我在你身边,以另一种身份?你我曾是夫妻,终有一天会被人发现。”王童安直视着姚元昭的眼睛问道。
“因为我对你问心有愧。”姚元昭跟王童安对视的那一瞬间想到了和王童安相处的时间,她确实说过不会因为王童安生不出孩子厌弃她,但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喜欢过王童安,时间只是让她慢慢接受了这个名义上的妻子的存在,而她的存在却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这是颜钟玉走到她身边最大的阻碍,从开始便注定了她们不会有好结局。
“不,你要留我在你身边替你做事,就像那个假春儿一样,失去了利用价值就会被你扔掉。”王童安很清楚姚元昭的秉性,或者说她已经看透了帝王,只有利益得失,完完全全被权力异化的政治动物。
姚元昭沉默了,她无法保证自己对王童安的愧疚能持续很久,一旦情绪消退,她便会继续厌烦。
“所以我才会说自己不可救药,即使看清了你是什么样的人,仍旧喜欢你。”王童安长叹了一口气,她紧紧抱住了姚元昭的腰,踮起脚想在她脸上落下最后一吻。
姚元昭下意识就将脸往旁边侧过去,嘴唇将将错开,只听王童安轻笑道:“你放心,我知道你这里只给她。”
脸颊被柔软的嘴唇轻轻一吻,姚元昭的耳边响起了王童安的最后一句话:“姚元昭,你我之后生生世世最好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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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的最深处,慕容洵坐在还算干净的地上,静静等待着姚元昭给自己下达处死的诏书。
“相国。”颜钟玉无声无息地打开了慕容洵的牢门,慕容洵警惕地起身,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颜钟玉不知道她为何前来。
“我们两个左思右想,觉得有些事情总该跟相国坦白。”颜钟玉微笑着走到了慕容洵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