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殿下。”他将燕尾服搭到左手小臂上,向床上的小主人行了个礼,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犹豫。
“白、白赫兰…”袁憬俞慌了神,眼看着木门被合上,颀长的双腿消失在视野中。
不对…一切都不对…
白赫兰怎么敢这样和他说话…
怎么敢这样和他说话?
“呜…”他低头坐在床边,眼眶发热,有点儿迟钝地开始流眼泪,隔着睡裙摸了摸小腹,担心真的会怀上白赫兰的孩子。
一个卑贱仆人的野种。
小公爵和年轻管家之间的丑闻,足够败坏整个米哈伊尔家族几百年以来的响亮名声了。
可是…现在要怎么做呢?
“咚咚咚——”窗户传来熟悉的敲击声。
“克里斯?”袁憬俞没有感到害怕,反倒有些欣喜,他跳下床几步跑到窗户前,推开了玻璃。
窗外,两根羽毛浮在半空中,正闪出一点儿比烛火更耀眼的蓝色荧光。它们在低空盘旋,急不可耐地暗示着什么。
“克里斯,我什么时候把你弄丢了?”小公爵脸上的泪痕被照得亮晶晶,他伸手在半空中挥舞着,想抓住这两只不安分的羽毛。
突然,袁憬俞整个人僵直了一会儿,随即身体微抖着,耳廓和脖颈“噌”得染上一层粉晕,羞赧到不敢抬头。
他把羽毛塞进胸脯里,然后卡进了墙洞。
如果羽毛真是克里斯,不就代表自己被恶魔强奸的场景,全被外人瞧见了。
真是…让人无地自容。
袁憬俞仅剩的一点儿自尊心被掐灭了,他站在窗户前低着头,没有大喊大叫,只是一下下地抬手擦拭眼泪。
一个脆弱的、被伤透了心的小公爵。
两根羽毛骤然安静下来,它们飘进房间内,稳稳当当地落在袁憬俞的肩膀上,安慰般摩挲了几下。
“克里斯,我想逃出去,如果被父亲发现怀孕,我会被打很多次屁股的…呜呜呜…”小公爵哭着伸手捂住屁股,确实是害怕了。毕竟米哈伊尔巴掌的滋味实在不美妙,与他本人的性格如出一辙的严厉,比藤条抽得还要火辣辣。
听到这番话,羽毛浮到空中,似乎听明白了小殿下的诉求,径直飘向紧闭的木门,几下便将锁死门框的一点儿小法术破解开。
“吱——”门向外敞开,走廊黑漆漆的望不到尽头。即便是从小生活在庄园里的仆人们,也从未在这个时间走出卧室。
半空中的羽毛转了两个圈,蓦地着急起来,示意身后发呆的小殿下跟上。
“喂!克里斯…”袁憬俞拦不住横冲直撞的羽毛,咽了咽口水,着急地小跑跟在后面。
脚步声在黑夜中格外让人心慌,每一下就像踩在人耳廓附近的沉闷心跳声。也许再往前走一步,黑暗中会冒出一只张牙舞爪的丑陋怪物。
袁憬俞想到故事书里的情节,吓得腿一软,差点栽到地板上。
“啊!”他小声惊叫了一句,用手扶住墙面才堪堪站稳,裙摆无法遮住的小腿在黑暗中白得晃眼。
幸好没有摔跤…走廊和卧室里的地步可不一样,没有仔细地铺垫软毛地毯。
羽毛轻车熟路地来到大厅,停在大门前。幸好是两根会发光的羽毛,不至于让人什么也看不清。
袁憬俞小心翼翼地站在大门前,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从卧室里跑出来了。他抬头看向羽毛,借助着一点儿黯淡荧光,将门推开一条缝,轻易地钻出去了。
“出、出来了?”
羽毛回应般上下转了一圈儿。
小公爵局促地站在原地,这是他第一次半夜逃出卧室,心中感到惴惴不安。
四周无比寂静,听不见任何声响。唯有天幕上聚集了一片星星,泛出柔亮的光芒。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开口说话。
“走吧,克里斯,我们离开吧…”袁憬俞伸手揪住两根兴冲冲的羽毛,将它们攥进手心里,用来照亮脚下的路。
现在只有逃离,可以避免一切麻烦的事情。不用担心怀孕后被揭发,不用担心会被父亲打屁股。
袁憬俞没有穿鞋,光着脚向前迈出一步,突然用力地向前奔跑起来。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清楚脚下的草坡软和,不用担心会受伤。
裙摆在风中乱舞,好似一对轻盈的蝴蝶翅膀。
他穿过一座座苗圃,那些以他喜好而精心培育的花卉,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枯萎成一个个花苞。沿途羽毛散发出的光打在枯花苞周围,将它们照得发青,仿佛一只只皱巴巴的古老苹果。
庄园的大铁门上了锁,这是最后一道关卡。袁憬俞站在门前,羽毛从掌心挣脱出,触碰了一下巨大的铁锁。
“咔哒”缠绕铁链的大锁四分五裂。
他扶住铁门,艰难地推开一条缝,用纤细的身体从中穿过。
一瞬间,草坡变成了泥泞的湿土。
他站在原地,扫视了一遍附近,发现景象与白天看到的截然相反:周围幽暗异常,各种树木剪影在月光下投出一个诡异的形状,森冷气息沿着脚踝一直窜到脊背。
袁憬俞有点儿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
倏然,羽毛变得更加闪亮,略微蜷缩成一个环,无比自然地套到了他的手腕上。
“克里斯,你真的不能变成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