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窗外泄进卧室,将一地的碎玻璃映得分外刺目。红绒窗没有拉上,窗外景色经过雨水冲刷,仿佛刷上了一层明亮的油彩。
庄园外天气晴朗,昨晚让人不适的威压如同一阵烟雾,正在一圈圈地逐渐消散。
马厩中传来惊呼声。
“哦…老天,到底是哪个该死的蠢货干的?”马夫手里的工具掉在地上,瞪大眼睛瞧着死不瞑目的秃鹫,恨不得立刻昏倒在原地。
“大公爵送给小殿下的宠物!”仆人们闻声聚集在马厩周围,无不发出惊惧的叫声,慌张过后,他们半捂着嘴窃窃私语。
“上帝啊,请您杀死世间残忍的恶魔。”
“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或许这只丑陋的鸟,在林子里招惹了不该招惹的怪物。”
“它只是一只鸟而已!即使殿下对它不闻不问,也不会纵容它惨死在马厩里,真让人头疼…”
马夫默不作声,捡起秃鹫尸体丢到背篓里,他神情严肃,准备将这件怪事告诉管家大人。他在庄园里待了二十年,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地方不可能存在敢亲手杀害小公爵爱宠的下人。
如果真是林子里的魔物,必须尽早消灭。
……
“吱——”木门被向内推开,白赫兰准时进入小主人的房间,微笑僵在脸上。
眼前并非一如既往的平静画面,地板一片狼藉,窗户破了个大洞。
“殿下…?殿下!”他快步走到床边,苍白的指节颤抖着,抚摸了一下小主人的脖颈。
还好,是温热的…
白赫兰无法形容感受,他松了一口气,跪在床边一遍遍地亲吻小主人的手腕和下巴。
袁憬俞哼唧了一声,朦胧间睁眼看见白赫兰发红的双眼。他感到莫名其妙,可困意上涌,没什么兴趣提问。
“蠢东西,你吵醒我了。”他打了个哈欠,伸手抵住烦人管家的肩膀,懒洋洋地往被子里蜷缩了点儿。
“抱歉殿下,我看见窗户出了问题,以为您…”白赫兰垂下头,喉结滚了一下,没有继续说后面的半句话。
这句话点醒了小公爵,他倏地睁开眼睛,“昨天晚上,有一根羽毛吓唬我!”
白赫兰微微一怔,羽毛?
“哎?羽毛呢?”袁憬俞一骨碌从被窝里钻出去,站在床沿边看了一圈,没发现黑羽毛的踪迹,又转身回枕头底下摸一遍。
“殿下,您做噩梦了吗?”
“谁说的!我没有撒谎,滚开!”
袁憬俞呵斥道,气不过地抬脚踹了他一下,然后回床上继续翻找。他刚睡醒,头发有些凌乱,睡裙歪歪斜斜地挂在身上,露出一边莹润的肩。
白赫兰身体涌上一阵燥热,觉得小主人一定是做噩梦了,正打算将人抱进怀里,随意编个理由搪塞过去。
“哎…?哎!这是、这是为什么?”下一秒,袁憬俞伸手从胸脯里扯出一根东西,难怪一直不太舒服,原来是卡在乳沟里。
黑羽毛看起来与普通羽毛无二。
“我没有塞进里面!它、它怎么…自己跑进衣服里了?”小公爵震惊地看着手心里的羽毛,倒没有害怕的意思,更多是对怪异羽毛的好奇。
“好、好奇怪…”袁憬俞红着脸闷声道,被来路不明的羽毛钻进乳沟里,总归感到一丝羞耻。他故意攥紧它搓了搓,没几下便将羽毛搓得皱巴巴,边缘微微卷曲。
这是…
“夜鸦羽毛?”白赫兰喃喃道。
袁憬俞听到“夜鸦”二字,猛然间想起什么,身体颤抖了一下。他绕过地板上的玻璃碎片,小跑到放满衣服的柜子前。
他埋进衣堆里翻找一会儿,从底部找出一根一模一样的、表面是蓝金色泽的黑羽毛。
这是当初克里斯临死前,在窗台边拼尽全力赠送给他的信物。
“收下吧,小殿下,他会来找你的。”
失踪女仆长碧塔的面容与空灵嗓音,时隔半年再次在脑海中重现了一遍。
原来是真的,碧塔没有骗人。
“克里斯的羽毛!”袁憬俞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将两根如复制般的羽毛并在一起,举在半空中:“克里斯!是克里斯!他回来找我了…”
“真的是你吗…克里斯蒂安…”袁憬俞轻声询问,双手捧着两根羽毛贴住脸颊蹭了蹭。他心里泛起一种奇妙涟漪,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而羽毛仍然安静地躺在小主人的掌心里,回应般散发出一点蓝色光泽。
窗外的阳光愈发刺眼,白赫兰合上手掌,嘴里念出一句修补术咒语,很快将碎裂的窗户修好,顺便清理掉地上的玻璃渣。
在袁憬俞看不见的身后,他冷眼盯着微微发光的黑羽,垂在两侧的手攥成拳头。
该死的,只剩下一点灵魂也敢找回来?
“殿下,也许只是巧合,现在我们该起床用餐了。”白赫兰微笑着伸手,他今天穿了一件崭新的燕尾服,胸口上绣着的粉月季颜色十分明艳,仿佛别了一朵真正的花卉。
“不要,我要和克里斯说话。”袁憬俞摇头拒绝,站起身准备跑开,离这个烦人的家伙远一点。
啊…真让人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