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幕还记得,那是自己刚回国没多久,和之前一样,他趁周末回家和爸妈吃了顿饭,然后把新买的衣服带给哥哥。
钟昼坐在办公桌后,盯了一会儿钟幕的脸,突然道:“现在正好试试,帮我换一下衣服吧。”
点点头,钟幕拿出大衣,帮已经脱了外套的钟昼穿上。哥哥比他高了半个头,钟幕需要微微踮起脚。
“没有什么想问的?”钟昼抬手,摸了摸袖口的金属纽扣,随意道,“一年了,也该冷静够了,还惦记着?”
“……”钟幕的手本来搭在钟昼肩膀上,闻言手指动了动:“哥哥……”
他是不是很没用。
“不怪你,”他的哥哥慢悠悠道,“这种人,想讨人欢心轻而易举,更何况他当时确实把心思都全用在你身上了……按你说的,大概就是从你主动送上门开始吧,有心算无心,算了一年呢。”
男人哼笑一声:“你要能这么快忘掉,他也干脆直接从那个位置上滚下来好了。”
钟幕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所以……哥哥,你当时带我去宴会……”
“是啊,”钟昼点头,“我知道你一定会跟他走。”
“……”
“也估计你不可能不离开他。”
钟昼偏头看向窗外的高楼,漫不经心道:“我猜到你想问什么了,幕幕。”
——明明可以直接让钟幕看到一切真相,然后立刻送他走的,为什么要如此曲折地,放任他被软禁又帮他离开?
“直接走有什么意义,让他对你念念不忘,然后不甘心地疯狂找你吗。”
钟昼笑道:“就是要在他以为快要成功的那一刻,让你亲手给予致命一击,才有可能……‘痛苦’啊。”
“至于药,”钟昼道,“这可不是什么三俗偶像剧,幕幕。任他再偏执,该忘的,不该忘的,都会忘掉。”
“再强大的意志也不可能与成熟的、用心险恶的医学技术相抗衡。更何况——”
他转过身,伸手,替钟幕整理了一下衣领:“理论和临床上,都早已成功了。”
……
“还算合口味吗?”
钟幕坐在高背椅上,这是一家私房菜馆,包厢里氛围幽静,桌上菜肴分量刚刚好,整体既不过分暧昧也不过于庄重,真的就好像……
事业有成的学长在招待顺眼的小朋友一样。
“很好的,谢谢您了。”
钟幕最终还是应邀而来,和这位许久不见的前男友共进晚餐了。
倒不是还期待着旧情复燃或心有不甘。说实话,正如哥哥猜的那样,钟幕放不下是真的,可也不打算继续了,就像看到一块有暇的玉,可能自己一辈子再也遇不上这么漂亮、让他这么喜欢的玉石了,但这并不影响他拒绝戴上这块玉,毕竟那瑕疵忍无可忍。
之所以答应封重的邀请,是钟幕凭借自己对这类人的了解,直接拒绝反而会引起他们的兴趣,那不如点头同意,然后摆出一副寡淡无聊的模样,尽快结束这场饭局。
于是整个晚饭时间,封重一如从前,言笑晏晏,抛出的话题轻松有趣,还非常贴近钟幕的专业和生活,换任何一个人过来,恐怕都会不由自主接上去,开心地聊起来。而钟幕则埋头扒饭,只回以简单的“嗯”“哦”,好像一个木讷不懂社交,读书读傻了的内向学生。
当然,这只是钟幕自以为的场景,实际上,他即使一句话不说,灯光下垂着眉眼,忧郁漂亮的面孔也足够让人心动。
吃饱后放下筷子,钟幕抬头,正准备再说一些扫兴的话,却愣住了。
封重和他面对面坐着,两人距离不远不近,即使吃饭,男人也没有摘下手套,一只手随意搭在桌子上,西装外套倒是脱了,衬衫袖口挽起一点,露出健壮有力的小臂。
他确实长了一副很能迷惑人的模样,笑起来时深情款款,冷淡起来英俊的五官锋利而富有攻击性。
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封重吃的不多,脸上的笑容很淡,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即使笃定这人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钟幕还是谨慎道,“学……封先生?”
“你叫钟幕是吧。”封重点点头,隐秘地呼出一口气。
“钟幕……”他笑起来,仿佛有点苦恼一般,脸微微泛红,这一笑竟显出几分足够真挚、真假难辨的纯情。
毫无预兆地:
“我好像对你一见钟情了。”
钟幕:“……”
“请问……我可以追求你吗?”封重礼貌地问道。
“……”
钟幕没回答,他缓慢地低头,去看自己开始微微发抖的指尖。
“也别叫封先生了,挺生疏的。说起来,我也是和你一个学校出来的。”男人温和道:“叫学长就好……你能允许我叫你幕幕吗。”
“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钟幕把五指一点点握紧,冷淡道。
封重状似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哦,今天那个小子吗。”
钟幕本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没事,我马上就会让他知难而退的”“很快他就不是了”这种非常符合他之前性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