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料到分手分到一半,分手对象竟然一通紧急打来的电话叫走了,钟幕一个人也没事干,干脆过来喝杯咖啡。
这个咖啡馆……其实正是自己和封重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他想。
陈有星确实不是开玩笑的,那天之后没多久就帮他联系到了“传说中的封学长”,并叮嘱自己不要太紧张,所有和封重交往过的人都对其赞不绝口,夸他体贴、有耐心、乐于分享。
“一战考上五百道口金融学院研究生,家里真有矿的大佬!长得还帅。”当时,陈有星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封学长口碑那么好,正常发挥就行,小幕你这么讨人喜欢,学长一定会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彻底沦陷,迫不及待,倾囊相授!”
“……谢谢你。”
一年前的钟幕,对于这场见面,确实抱着些不一样的情感。
那时他保研失败,尽管在同学面前没表现出什么,但说不低落肯定是假的。不看成绩单上一串九十多和4.0里面那个突兀的“59分,绩点0,不合格”,就说第二天早上,钟幕六点半准时醒来,穿衣穿到一半,停住了。
——和之前一样,去教室自习,准备论文复习专业课?他都没有保研资格了,还写什么参营论文?
上次睡懒觉是什么时候?
脱下外套,他在原地发了会儿呆。
清晨的寝室昏暗幽静,他一个人站在阴影里,脑袋上方分布着几位舍友平缓的呼吸声……最终,钟幕还是默默背起书包,去食堂随便吃了点后,来到空无一人的自习室,打开电脑,删除所有关于保研的收藏:人大论坛、知乎、b站……改为浏览各种标题夸张的“一战三跨x大金融经验贴!”。
等到晚上十点半教学楼锁门,他也不会立刻回寝,而是前往宿舍楼后面的人造湖边,站在那里看半小时黑乎乎的湖水。
凌晨躺回床上,钟幕在黑暗中清醒地睁着眼,放任脑海里各种思绪疯长。
这样昏昏沉沉过了一周,和传说中的“封学长”见面的前一天,他成功感冒了。
“……”
钟幕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视线落在不远处绿植后的一间半封闭卡座上。
那就是封重当时和他见面的位置,虽然一年过去,钟幕终于有勇气踏进咖啡馆喝咖啡了,但还是会下意识避开坐到那里。
其实当天具体发生过什么,钟幕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但有些对话,又记忆犹新——
“实话实话,和你说辞大差不差的,这几天,我已经见过八个了,你是第九个。”
一年前的咖啡馆,男人盯着电脑屏幕,模样干净气质成熟,笑容彬彬有礼,对着钟幕却连眼神都欠奉。
“口罩可以摘了吗?”他眼角弯起来,“所以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分享考研经验,或者辅导专业课?现在的小孩,真是越来越有创意了,上进心也足……也是,人各有志。”
他搭着鼠标的手指拨了一下滚轴:“不过,我不是什么专业考研机构,又和你隔了三届,经验应该早就过时了。而且没记错的话,你的直系学姐里,有一位今年就考上你的目标院校了吧?我正好有她的联系方式,不如推给你?”
——不如推给你,这样你就没理由来烦我了,有多远滚多远吧。
虽然客气,但很直白且迅速的拒绝。
“……”
那时的钟幕其实都想顺着台阶点头,然后赶紧逃开了。
他心里确实有些困惑:为什么据说对其他人都热情有耐心的封重,唯独对自己这个态度?是哪里惹到他了吗?
还是说,封重早已经发现,自己来找他的目的,除了请教考研以外,还抱着其他……见不得人的心思?
但这一次,钟幕没怎么犹豫,就摇头拒绝了所谓“学姐的联系方式”。
“行。”
看到他的态度,男人脸上的神色有些怪异,像是略有失望。但还是带着笑的,仿佛就算面对再滑稽的丑角,也不会给予难堪。
“只要你不嫌弃,不怕耽误你自己的未来,我很‘乐意’辅导。”
“不过,在正式开始之前,我这边有一个不情之请,还希望钟同学能完成。”
在这场对话将要结束之际,他终于第一次正视钟幕的双眼,修长的五指从鼠标上抬起,又很快落下。
不知为什么,顿了一下,男人才开口:
也是通过这唯一一回对视,钟幕发现,原来虽然一直在笑,但面前人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是冷冷的:
“你刚才说过,是真心想考研的,对吗?那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现在开始准备,时间有些晚了。而备考要的可不是热血上头、自我感动,每一个凭实力而不是运气上岸的,尤其是上名校的,方法、专注、自律,缺一不可。”
“所以我的不情之请是,《公司理财》这本书,学过一部分吧?钟学弟,我给一周时间,一周后,还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过来做一套我出的卷子,考察范围就是这本书,只要能及格,我一定尽心尽力帮你。”
“做不到的话,就还请自便吧。”
“……”
“……”
钟幕喝了一口咖啡,榛果酱的甜味从嘴里化开。
抛开与那本整整六百七十二页的《公司理财》有关的、不太美妙的回忆。钟幕现在觉得,封重当时的冷淡其实不难理解。
——一年前,封重在圈子里正是抢手的时候,别说包养了,哪怕是正常的处对象或者地位更卑下的炮友,估计都有不少人抢着要做。自然而然的,面对心怀不轨的自己,男人能有什么好脸色?
现在回想起来,果然还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封重恐怕都不太想把他作为解决欲望的床伴。毕竟自己性格不开朗,也不会哄人开心,估计最后还是自己死缠烂打,才将就着点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