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阑珊,照着挂在屋檐上的灯笼影子寂寥,垂下来摇摆的穗子,倒映在一人月光下明灭不定的脸上。
他独自一人盘膝坐在茶檀旁,酒酿糕凉了,茶水也冷了,唯独面前对面的坐垫还带着点余温。
一柄精厉,侧柄修长,比寻常的剑宽上几分,淬火的刃反射着幽蓝的寒光,横放在天膝头。
正是寒烽。
林天逸握着剑柄,斜斜将它拿起,曲指弹了一记。
剑身嗡嗡作响。
却片刻后沉寂下去。
他所施予的力道一尽,这剑也自然而然停止震颤。
清绮蹦跳着雀跃的身影还似在眼前,却刺得他心口不畅快。
随着他走下楼,俩人对坐,竟一时也无话可说,林天逸也不想耽误时间,开门见山道。
“把你的剑胚给我瞧瞧。”
对面的少女犹豫片刻,一柄灰暗无光,初具雏形的剑从她胸口处浮出。
是一柄细剑,却好似还是半成品一般,一些地方还尚且需要打磨的粗糙。
崇天宗的剑诀极为霸道,一旦修习了,便只能运转它一份,而凝练本命剑,也是其中的一环。
此剑无影无形,全凭主人神魂所成,剑在人在,剑断人亡。
剑灵所成,全凭气运,或许是材料到位了,恰好能跟神魂共鸣,又或者是冒险途中,机缘巧合下激发潜力。
这个过程或许几个月,或许数十年,上百年,甚至到死都未能如愿拥有本命剑。
大部分唤醒的本命剑都是后一种情况,因而不论修为高低,都需出任,如同打磨剑锋一般在生死边缘游历,方才能求得一剑。
铸剑所需之物不一定很难获取,大部分是有法子得知的,不过其中几样的配比,材料,需得慢慢去试。
“给。”清绮将她的剑胚递过去。
林天逸接过来,心里不由叹一句。
清绮着实是愚蠢至极,随随便便就把命剑送到旁人手里,牙签似的一折就断了,她倒是真不怕…
也是,她怕什么。
林天逸似是察觉到了楼上一点异响,随后飞快的沉寂下去,好似给捂得密不透风,他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稍带些嘲讽的笑来。
她师父可搁楼上呆着呢,有道化仙尊坐镇于此,这便是最安全之处。
“用了赤金砂,岘木镡,坞钢为主?”
清绮点点头……而后……
“啊……!!”细弱的尖叫从她口中溢出,胸口猛的一阵剧痛,让她不得已弯下腰来,喘不上气,“师兄…!!”
只听得一声催响,两指卡着她本命剑剑胚的手指用力,直接将侧边的一块剑身硬生生弄断,剥离下来,随手丢到一边。
对清绮来说,虽然本命剑灵未在,然而这剑却也是与她心魂相连,这下无异于是撕心裂肺的痛。
“你爹倒是疼你,什么好东西都往你身上用。”攀在他手腕上的金龙口一开一合,吐出一透明的粉金水晶块,里面丝丝缕缕带着金线。
是一块稀有,却并非极为珍奇罕见的材料。
林天逸随手炼化了它,只瞧见那透明的粉金铺开在剑身上,同岘木镡融合在一起,原本不透光的剑身逐渐通透,变成翡翠一般的色泽,剑柄处沉淀上粉,绽出几朵小小的花来,蕊还是金色的,一缕一缕。
“这是……”一旁的清绮脸上还挂着眼泪,却是目不转睛盯着林天逸手里的细剑,满眼不可置信之色。
清觉尊上爱女心切,什么都是拿最好的来,谁料到那金砂木镡属性相克,金砂太多,导致了清绮迟迟不能炼成本命剑,若是以性温又富含水灵的粉金石为媒介,便能更好的融合在一起,上辈子清觉得知此事,当时捶胸顿足,直道自己误了清绮。
“哼。”那初生的剑灵澄澈温和,虽未跟自己主人待在一起,却也不挣扎,林天逸一松手,它就迫不及待朝着清绮飞去,欢快的围绕在少女的身侧,用剑柄去碰她的手,见此情景,男人不由冷哼一声。
“这是我的?”清绮难以置信,摸上了剑柄,那剑身光芒大盛,随手挥两下,如臂指使,与她心意相通,一招一式覆上灵力,威力胜过平时数倍,她猛的跳起来,赤着脚踩在木台上,蹦来蹦去,“是我的!这是我的剑!”
瞧着她欣喜若狂的模样,她对面的人却是沉下一张臭脸来。
林天逸撇了眼楼上,鼻孔出气。
他打了清绮一巴掌,却助她炼成本命剑。
怎么想都是清绮占了天大的便宜,如此一来……
他便毋需再在此事上低头。
“谢谢师兄!谢过师兄!”从狂喜中回过神来的清绮抱着剑,竟直直跪向他,拜了一拜,还想继续拜完三下。
“用不着。”林天逸侧过身,止住了她。
三拜跪天地,跪长辈,跪夫妻。
他哪个都不沾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