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皑雪峰的悬崖峭壁之上,恢弘壮阔的锁城中,其中一人分外格格不入,穿着灰扑扑道士服,衣服下摆还印着劣质的太极八卦图,一侧的招揽生意用的长旗,破了几个洞,还印着…
算命卜卦,桃花招财。
字迹倒是清隽有力,确实称得上是好字儿。
“这回又是算了什么,”少年模样的道士气哼哼把红透了的布巾往旁边一丢,他胸前平坦,腰带上处却鼓鼓塞着什么东西,“天意不可违,这不是你说的?”
不窥天象,不语命途,不见世道尽。
她师尊不允她给人算卦,说不许她破戒,但是自己却是成日把那些戒训当狗屁。
命就是纸,越算越薄,窥命人与算命人没有一个能落得好下场的。
但是她却觉得是净心天尊在唬她。
那么多师姐师兄不照样是寿终正寝的,也没见得多少人横死呀?
她偏偏就喜欢去拉着人瞧一瞧手相,看一看命盘,众多丝缕纠葛的命运,爱恨情仇,比画本戏剧更吸引人,更动人,让人如痴如醉。
“………”那银面覆了半张脸,却依旧引人遐想,净心咳一声,声音冷清,“…又带了什么东西回来了?”
闻言那女扮男装的少女吐吐舌,捂住了自己腹部的凸起,片刻后不情不愿揭开,只瞧得毛茸茸一小团灰球窝在她沾了点儿脏污的手心。
生物不可入天机阁。
“…不过是只灰雀而已,师尊,”她求情,“影响不了转轮仪,等它伤好我就把它放走。”
这是她在山下回家,偶然遇见了的小孩,稚童之残忍,往往是最无心无意的,或许不过是想将那鸟雀拘于身侧,却不知这会要了它们的命。
她瞧着那一根细麻绳拴在扑腾的灰雀细细的脚杆上,给几名幼童围着,跑也跑不走,时不时拖拽两下,不由动了恻隐之心,用了今天摆摊所得的两铜板换来了。
“………”她师尊侧过头来,似是透过面具瞧了那瑟缩的灰团子一眼,便道,“无需多费神,它活不了。”
“活不了我也试试看…”浠燕嘀咕一声,“能吃能拉的,怎的就活不了。”
她搬出大道理试图说服她师尊。
“…曾有骊姬以此身仙位作抵,换得泱泱北平百年无战,不起纷争,可见天命并非不可违,不可改,不试试看,如何能知道呢?”
闻言净心天尊沉默片刻,终究是让步了。
“你想养就养着吧。”
“谢谢师尊!”浠燕笑得见牙不见眼,捧着小团雀欢喜极了。
她拿出药粉碎碎念。
“…我这也是行善积德,要知道万物皆有灵,若是它给那几个小孩折腾死了,那点因果虽轻,日积月累难保不成怨气,我今天还教育了他们一番,怎么想都是大大的功德!”
她看见了团雀脚杆上的血口,又叹息一声。
“…真的好脆弱啊,一根绳就能要了它的命。”
原是瞧着她这边净心闻言转过头去,瞧着银川雪纷飞,似是顺口闲话。
“是啊,但是其实绳子也是很脆弱的,就像是你解开它的时候一样,不过草绳而已,轻轻一扯就断了。”
浠燕纳罕的瞧着她师尊。
平日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今儿话倒是多。
“拴一根麻雀容易,但是你说,会不会有人突发奇想,拿它去拴点别的?”
“比如?”浠燕给团雀揣回怀里,拍了拍。
“比如拿它去拴一头正值壮年,择人欲嗜的雄虎,你可觉得荒谬?”
“不会真有人做这样的事儿罢,”想拿几根草搓在一起的绳子去拴老虎,得是脑回路多异于常人才能做出来这举动吧,“那不是绳儿也断了,老虎也跑了?”
“那还真是…”净心转头来看她,“…有人想做这样的蠢事。”
浠燕抚掌叹道。
“竟还真有这种人?莫不是痴儿罢?”
端着酒水点心盘的林天逸瞧着紧闭的房门,怎么都推不开,又听见了耳侧传来轻轻又有些拖沓的脚步声,气的在门口跳脚,却不得其法。
这老东西!又坑他!
他就不该啥都没想,听得景琛想吃客栈的酒酿糕,就下意识习惯性的讨好这人,批了衣服就下楼来取。
鞍前马后,鞍出事儿来了!
本以为夜深人静,众人都早早歇下了,谁料到竟然还是撞见了人!
偏偏还是他最不想遇到的!
“啊,师兄?”还带着点儿睡意朦胧的声音在转角处响起,他一转头就瞧见两根细伶白皙的脚踝,透着青色的血管。
披着单衣的女孩刚从侧边尽头处的隔间出来,大抵是解决生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