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近日来我瞧见东南方星阵不清,似是有妖物作乱,可正是你徒儿去的地方?”
“应当是的,宣城那边吧,”景琛悠哉悠哉又喝了口茶,瞧见净心欲言又止的样子,奇道,“怎么了?”
“现下星象还未解,依旧疑云密布,遮天蔽日,你两个徒弟可都在那边。”
闻言景琛笑道。
“你真当我白给伯虬占便宜的,那边离药王谷可不远。”
百草什么性子他再了解不过,十有八九心下过意不去,会在别的地方找补,大乘修士看顾在旁。
他有什么好操心的。
谁料到净心久久未说话,给面具覆住的半张脸也瞧不出什么端倪来。
“…易学?”
原是姿态轻松的人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我,若是你,”净心天尊一字一句往外挤,牙关扣紧了,像是在极力张开似的,“便去瞧瞧。”
他两指一翻抛出一枚玉币。
看见那玉币,道化仙尊脸色即刻沉了下去,单手接下来,而后站起身。
“我回头再来找你。”
说罢了,下一瞬他身形便消失不见。
只余下净心一人独坐在摆着两杯茶盏的矮台前,久久未动。
滴,滴答。
湿黏的液体顺着那精巧的下颌线落下。
再抬眼看去,若是有人在旁定会惊呼出声。
只见那面具间隙里溢出鲜血来,丝丝缕缕,爬满了那人半张脸,显得极为可怖。
“…唉…咳咳……”
净心吐出一口血来,稍张开些的口中隐约可见竟是断了半截的舌身。
“咳……”
漆黑诡幽的佛堂里,蚁蛇爬物,亦或者是别的什么鬼物,窸窸窣窣,闻到了新鲜人肉的味道,垂涎三尺,然而却不敢靠近那一方寸地。
只瞧见了一圈淡金色的罩子,笼在挤在一起几人上方,但凡有祟物接近,便凄厉的惨呼出声,嘎吱作响,化成一股青烟,散发出刺鼻的恶臭,消逝了。
被护住的俩人瞧着都年纪不大,皆是灰头土脸,身上血迹斑驳,尤为触目惊心。
“…辰安!”半边身子都给同伴的血浸透的人瞧见了那边一片金红色的火光,一头似犬又背着厚甲的兽从他身侧跑出,张口吐出青蓝色的雾气逼退周围的怪虫。
“咳咳…!”那条红蛟一摆尾,便狠狠将它身上被冻一下,没能扒牢的婴虫甩开,四分五裂,这才能攀附回主人身上。
“二层三层没找到他们,”古辰安虽是受了点轻伤,却瞧着状态尚可,然而他神色却格外焦虑,蹲下身去看花河的伤口,瞧见了半边身子给啃出白骨地方已然开始溃烂发乌,“阴煞入骨了。”
短短不过半个时辰,这毒蔓延的飞快,即便是脸色惨白的竹海一直用灵力护住花河心脉都无济于事,再在这极阴之地拖下去…
就是药石罔效。
“…你先拿这些续着。”古辰安现下也是六神无主,把最后一把上品灵气散放到竹海手边,却也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一转头瞥见竹海那只幼猡趴在他身侧,目光哀切。
背后的红菱也似有所感,在他脊背上游动着,对上竹海沉静而同此刻格格不入的神色,古辰安急道。
“…阿海,这万万不可…!”
“辰安…”竹海伸手抚摸上自己灵兽的背脊,下方就是它的内丹所在,到底是同他心意相通,一手养大的,声音当下也哽咽着,“不,少爷,再过上一柱香,我便把金萝的内丹引爆……”
这处空间自成一体,惟有足够强的外力才可以破开它,然而他们修为都不足矣撼动这处秘境,只能寄希望于不亚于修士爆体所产生的冲击可以撕开一条口。
然而这样做,没了本命灵兽的竹海不仅难进益于修道一途,而且寿命也会大大缩减。
“花河醒了定会生你气的,竹海你莫要冲动!”
谁料到竹海却是无奈一笑。
“若是花河…”
他笃定。
“…也会同我做出一样抉择的。”
“……”古辰安哑然,徒劳地还想再劝两句,却从对方眼里瞧出了默不作声的坚持。
“待出去之后,寻个盛阳之位,压制住这阴毒,加上那护心丹,就可保性命无虞…”竹海絮絮叨叨说着,却神情不由也黯淡下去了。
活是活下来了,半边手臂怕是废了,身子也受损了,对花河来说大抵是比杀了他还难过。
而且不仅是为了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