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低垂,将昏未昏,呈现于一种淡墨蓝色,已然有一两颗星点缀在黛因的傍晚,只是没有到大放异彩的夜,还显得清淡。
“快,快!”
这家高级餐厅的经理要接待一位来头很大的客人,他满头大汗,指挥着私人包厢区清场,让几个侍应生在门口站好。
不多时,客人就到了。
经理看到,高大男人怀里伏着个修长美人,穿件草绿色长裙,托出有弧度的胸脯,有一半腻脂都掉在外面。乌黑的头发丝滑垂落,露出两条莹白胳膊,倚靠在怀里,似乎十分柔顺。
近看才知道这其实是位男性。他扑着服帖的粉妆,但看上去一点也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反而显得皮肤十分剔透,有种大号洋娃娃的感觉。
只有稚恩知道,他身上所有杂毛都被剃光,被池寓伽揽在身侧,像一只再标准不过的小金丝雀。
餐厅外头由孔雀蓝和黑色大理石点缀,入室别有洞天,餐室做成一个巨大金箱形状,浮于水面,最稀奇的是,这金厢在湖上却毫无虫虱烦恼,也没有杀虫剂的呛鼻气味。
周围点的密密麻麻小蜡烛,也许可以解释这一问题,凑近闻,可以闻到一些香薰的味道。
两人座位相对,稚恩看着餐盘一道一道呈上来,分量都非常小,摆盘比菜品本身更多。鹅肉肠开裂,中间灌了烫豆腐,上面覆着半透明的黄筋,像一根阴茎。
他在想的时候,池寓伽说话了。
“昨天看你也知道水叶球,”池寓伽道,看起来漫不经心,“我一时好奇,于是让人去详细查了你的履历——猜猜看我查到了什么?”
他微微前倾身体,好像有些讶然。
“原来你也是叶什的学生。”
稚恩的腰一寸寸僵硬了。
在他最猝不及防的时候,这个事实还是被摆到了眼前。
“哦?”
池寓伽看着他,有些奇异的挑起眉,仿佛在细细品味他的表情,“你好像不愿意告诉我,我是你学长。”
装作不知道池寓伽是叶什的有些需要勇气,稚恩嗫嚅了一下。
池寓伽歪着头看他。
时间仿佛停滞了,在一点点拉长,稚恩终于鼓起勇气道:“我是叶什的资助生...每年都有太多学生了,我和您差了好几届。我刚进来的时候您就已经在高中部了,又从来没有接触过——所以,我觉得好像说这件事会显得我套近乎。”
他勉力挤出一些尴尬的微笑。池寓伽的笑容没有变化:“所以,你对我有印象?”
稚恩:“...是的。”
他无意识地拿着餐刀划着餐巾,“您...当时很有名吧。”
“哦,怎么个有名法?”
他们之间是散发出诱人香味的菜肴,池寓伽应该是被很多人夸过、很多人记得、很多人试图攀关系的那种人,但他就要坐在这里,好像超过比普通好奇更好奇的,笑着问稚恩。
好像在等一个答案。
稚恩觉得池寓伽在逗他。叶什的资助生很少会成为什么校园名人,因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种顶级的私立学校从来都不是只看成绩的,他们的家世黯淡,就算再好看优秀,也不会人尽皆知,他也是其中无风无浪上完学的一个。
池寓伽又不可能知道他的存在,有什么必要刨根问底呢。
只不过他们如今坐在这里,是一个肉体上非常亲密的关系。池寓伽问,也许只是好奇,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一上一下的两个人,竟然曾是校友。
稚恩捡自己金主可能爱听的:“本来您在我心里是很厉害的学长。”
“很...”他比划了一下,池寓伽学生时代那张面容突然浮现在他脑海中,稚恩忽然找不到什么很好的形容词。
“是那种风云人物。”
这种说辞想必眼前的人听过无数次了。隔着桌子,池寓伽微微眯起眼,嗓音听起来仍然愉悦:“所以恩恩对我印象很深刻。”
稚恩点了点头,又点了点,看着桌面。
池寓伽看着他,没有挪开视线。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在他逼人的目光下,稚恩嘴唇动了动,仍然继续注视着餐盘。
“现在……我对您更多是敬畏。”
池寓伽看着他,好像有点不满意,又看不出不满在哪里。
过了几秒,男人拿起餐刀:“开动吧。”
稚恩确认了一下他的神色,才切开眼前的鹅肉肠,叉了一块放到嘴里咀嚼。
池寓伽似乎没什么胃口,一边分蔬菜,一边换了个话题。
“我看你好像不太喜欢去我住的地方?”
稚恩意识到池寓伽说的是他自己山顶俯瞰黛因的大宅。他才去过两次,一次是因为宋干节,一次是学校的事求于他,池寓伽把他带回家里好好使用,也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
稚恩说:“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