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林野,被月光照得朦朦胧胧如同飘忽鬼影的树叶与枝杈,从林子深处,缓缓走过来一个穿着魔术师礼服的人。
他戴着夸张的魔术帽,脸上涂抹着浓厚的油彩,勾勒出电影里小丑的面容,鲜红的嘴巴几乎咧到耳垂,涂抹的异常夸张,他的喉咙贴着变声器,戴着雪白的手套的手,一只手提着一把亮银色手枪。“奇迹之夜要开始了,主人公怎么可以临阵脱逃呢!”
他很生气似的,手中的枪猛然指住了夏知的眉心,语调癫狂:“不行不行,懦弱的主人公,是要被惩罚的!”
夏知怔怔的望着他手里的枪——直觉告诉他,那是真枪。
而且,好像刚刚开过火,“魔术师”身上有着薄薄的硝烟味儿和……血腥味。
好像刚从某个屠宰场回来的屠夫,令人胆寒的,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夏知忽然意识到,四周很安静。
太安静了,安静的古怪,刚刚那些吵嚷的寻找他的那些脚步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他几乎有些不合时宜的想。
“啊,不行。”“小丑魔术师”用诡异的语气说,“珍贵的主人公不可以被伤害,不然,好戏就结束啦……”
于是那枪支,缓缓的指向了贺澜生的脑门。
贺澜生目光冰冷的望着“魔术师”。
“让他因为你死去吧。”“魔术师”很兴奋的说,“就像很多经典电影里的演绎——为了爱人,牺牲生命!这是多么感人的故事!”
“——你既然愿意为他失去一条珍贵的腿,一定不介意,再为他失去一次廉价的生命吧?”
魔术师的语调感情充沛,此时听起来近乎哀婉,“啊——我在奇迹之夜,将要见证一次多么令人感动的爱情!”
魔术师指着贺澜生的脑袋,望向夏知,用咏唱调的语气说:“他就这样带着肮脏卑贱的,秉性下等的,贪婪无知的,但满腔爱意的灵魂,为你死去——”
少年站在原地,绯红的和服被枝杈划破,脸颊上也有着薄薄的伤痕,明明是那样柔弱——甚至显得优柔寡断的一张脸。
他只赤着脚站在那里,站在满是脏泥枯叶的冻土上,用那溢满月光的漆黑眼瞳望着他,就显出了几乎耀眼的明媚来。
一刹间,魔术师几乎为他的顽强不屈的红衣小主人公怦然心动,他几乎是喃喃的,痴迷的念出了下面的台词——
“——你会为他流泪吗?”
夏知看着眼前这个真神经病,觉得真他妈的绝了。
他要是今晚能活着,一定去庙里拜拜佛,去去他妈的一身晦气。
他只觉倒霉透顶,所以一个字也不想说。
“砰!”一枪***贺澜生脑袋上的树干,子弹直接穿透树干,弹孔冒出烟尘来,魔术师语调急促又大声,几乎近乎粗暴的咆哮:“说话!——回答我的问题!”
贺澜生去看夏知。
意外的,生死关头,他没有觉得恐惧,但他很想知道夏知的答案。
夏知似乎被枪声吓了一跳,怔怔盯着树干上冒烟的枪眼,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猜测得到了证实。
……是真的枪,可以杀人的枪。
意识到“魔术师”在等他的答案。
夏知感觉身体在缓缓变冷,他看了一眼树干下的贺澜生。
男人也定定的望着他,他眼里没有恐惧,只有求知欲。
夏知的大脑,却也因此,变得冷静。
……被枪射到脑袋上面,威胁要死的人都不害怕,他害怕个什么劲。
夏知听见自己说:“任何一厢情愿的傻/逼,都不值得我为他流一滴眼泪。”
“另外。”夏知说:“我是男人。”
少年微微抬起下巴,明明是柔和并不刚硬的轮廓,偏偏能让人触摸到他灵魂坚硬的棱角。
“男人只流血,不流泪。”
红衣在月下烈烈,寒冬中,如同凛然又耀眼的野火,他径自来人间肆意一场,烧过万千人野草似的欲/望,使其化作灰烬,又片叶不沾身的离开。
“好,很好,非常好!!”魔术师激动极了,夏知甚至能听见他急促的,兴奋的,诡异的喘息,“你果然是我选中的!最耀眼的主人公,真好,棒极了——现在,就现在,我宣布——我们的奇迹之夜开始啦——”
“众所周知,每一个精彩的故事,都离不开一场残酷的抉择!”
“现在——”魔术师声音轻的近乎温柔了:“我要你选择,让他死,还是跟我走。”
贺澜生倏然睁大眼,他还没来及说什么,就听见夏知毫不犹豫说。
“我跟你走。”
贺澜生:“不要跟他走!!!夏知!!”
贺澜生嗓音嘶哑,因为失血过多,这几句话几乎用尽了力气。
少年却没怎么看他,只朝着魔术师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