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所有难过、后悔、崩溃、绝望等等情绪决堤,刘学不受控地趴在病床边痛哭流涕。他强忍着不发出声音,憋的浑身颤抖。
“我好想你……”他断断续续、瓮声瓮气地说,抓住廖远停的手指不放。廖远停眼眶微红,眼角湿润,很用力地抓刘学的手,以至回血。刘学连忙将手抽出来,满脸泪痕。他看着那张熟悉、英俊的面容,心脏怦怦跳,大脑一片空白,弯腰就亲了上去。
唇齿相贴,廖远停的嘴巴有些干涩。刘学闭着眼,睫毛颤抖,用舌尖探进他的口腔。有些苦。他还是忍不住哭,咸涩的眼泪蔓延,廖远停用舌尖勾刘学的舌尖。
两个人都没有动,廖远停也没有闭眼。
他轻声说:“等我辛苦了。”
刘学一顿,眼泪更加汹涌。
所有的不甘、委屈、抱怨在此刻烟消云散。他慢慢坐回去。
“不辛苦。”他说,“我爱你。”
廖远停的目光温柔深情。
刘学似乎长大了,但瘦了,五官更加立体,像个大人了。
“我睡了多长时间?”
“没多长时间。”刘学低着头缓,看向他,笑的有些勉强,“你还好吗,哪里疼不疼?”
廖远停幅度很小的摇头,刘学便站起身。廖远停下意识问:“你去哪儿?”
刘学抿抿唇,弯腰亲亲他的额头,“找医生。”
廖远停看着他,直到看不见。
医生来了,跟着医生来的却不是刘学,是苏婧。
母子相顾无言,苏婧红着眼。她给廖华恩打电话,说廖远停醒了,廖华恩的反应很平淡。
他很少去病房看望他唯一的儿子。该开会开会,该工作工作,仿佛廖远停于他只是一片羽毛掉在大地上,被人碾过也起不了一丁点波澜。
任谁都知道,醒只是开始,还有漫长的修复期。
廖远停二十多岁,风华正茂,正是黄金时期,却要在病床上度过,与之相伴的是消毒水的气味和各种医疗器械。
上天眷顾没有后遗症,再落下什么病根,廖华恩优秀健康的儿子就残缺了。
廖华恩不想去看他。一次都不想。
他和廖远停的关系说简单也复杂。
廖远停小时他不常在家,一方面是工作忙,忙着竞争,上升,另一方面是因为苏婧。他向来不认命,也不认强扭的瓜不甜。他只知道他想的,他就要,她苏婧就是天皇老子,廖华恩也得想办法给她夺过来。苏婧没有生廖远停时经常还和他闹,说他自私、冷酷、残忍,廖华恩充耳不闻。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想要的女人也已经要到了。他用一种自认为宽容的宠溺不和苏婧计较,但在苏婧看来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闹的久了人都会累。他累苏婧也累。苏婧比他累的更早,因为情绪波动,情绪内耗的总是她,廖华恩没有任何波澜。轰轰烈烈过后就趋于平淡,她尽职尽责的扮演妻子的角色,对廖华恩的存在视若空气。廖华恩知道,但他不在乎。因为那时他已经断定,苏婧爱的另有其人。他心里也憋着一股火。
这就是廖远停的童年。
只有母亲的陪伴,少有父亲的身影。
但那时候廖远停小。他不理解大人之间的弯弯绕,每当看到廖华恩回来都开心雀跃,抱着他不撒手。偷偷和他讲很多话,比如妈妈今天带他干了什么,讲了什么故事。
他都是分享,从不索要。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妈妈总是不开心的,不开心的妈妈还要照顾他,父亲是很忙的,好不容易回家一次,不能再麻烦他。
他极大程度的克制自己的表达欲和所求欲,尽管他的父母有权有势。因此他向来乖巧听话,让人省心。
廖华恩对他很满意。
直到廖远停十几岁,廖华恩在他心中的地位依然无可取代。
甚至在他发现自己性取向不是异性,而是同性时,也是第一时间选择告诉廖华恩。
他对廖华恩的信任与敬重任何人都能看出来。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苏婧。母爱总会在做出困难选择时格外伟大,她和廖华恩沟通,说我们好好过,好吗?我们像一对普通夫妻,给远停一个幸福的家。
早该如此。
廖华恩搂着她的腰,她靠着廖华恩的肩。
廖华恩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一切都照着这样发展,他将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最幸福的丈夫、最幸福的父亲。
甚至是最幸福的爷爷。
但命运弄人,廖远停发现他出轨。
像完美漂亮的镜子从九楼落下,砸到四分五裂。
是这个家虚幻又美好的幻影。
廖远停对他说,我永远不会成为你这样的人。
廖华恩说,你还小。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诱惑。人只要有欲望,就会变贪婪,只要有欲望,就一定会被诱惑,无非诱惑的对不对门。
廖远停冷笑着摔门离去,父子关系彻底决裂。
这仿佛是上天教给廖华恩的唯一一课,让他向来顺风顺水的人生路上栽的唯一一个跟头。
假的永远是假的,变不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