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玄羲的眼睛最好看了，漂亮得像是绚丽星云，虹膜中又有淡淡金芒围成的一圈，只刹那一瞥，便如置身梦幻绮美的星河，碎光缓缓流淌，惊艳至极。
只不过由着玄羲气场太强，根本无人敢与他对视，即使对上这一双紫眸，其中也没有多少情感，更多的是静冷淡漠。
而在那恍若隔世的梦境中，玄羲看向他的目光，没有哪一次不是柔且缓的，纵使沾着沉沉欲色，眼底深处也漾着轻缓的爱意。
可是现在，迎着明朗的日光，这双漂亮的眼睛依然很美，剔透得宛若世间最昂贵魅力的紫宝石，却如同真正的死水一般，空荡荡的，没有一丝波澜。
周牧越看，心中越惊，也越慌，面对这样一双眼睛，当如冰水将他从头浇到脚，不仅情欲全无，甚至指尖都冷到微微发颤，他再次艰难开口：“你、的……”
后面的话似乎难以说出来，周牧喉间哽住，想要抚上玄羲的眼侧，手抬到一半，被玄羲一手拢住。
“崽崽，没什么的，只是溯流域的后遗症。”
“后遗症？”周牧撑起身子，仔细看着玄羲，“在月族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回事？是不是、是不是在密林，对不起，我……”
听到周牧明显自责慌乱的语气，玄羲与他十指相扣，轻吻着他的指间，沉磁的言语间带着某种安定的力量。
“是因为第一次的溯流域。当年坠入溯流域时，我的眼睛就已经受了伤，又在其中过了百年的时间，一些后遗症罢了。不用担心，戴着‘智眼’，没有影响。”
——当今科技这么发达，一些身体上的缺陷并不是问题。智眼便能通过在脑中成像而使人能“看到”东西，一般来说，除了眼睛或许与常人有异，日常生活并无大碍。
窗外的日光泻进一丝，正透进澄澈的眼底，连细微的纹路都清晰可见，当真称得上天工之巧。只可惜，这么一双惊艳的眼眸，再无法亲自看到如此大好日光。
周牧两腿盘在玄羲的腰侧，被玄羲抱在怀中。他的衣领散开些许，露出内里蜜润的皮肤，可现在，完全没了刚才那般旖旎气氛。
“还、还有没有别的……”
“没有，”玄羲虽看不见，通过智眼，也能注意到周牧有些犹疑的目光，他的眉宇间如冰融般，柔情缓漾，“崽崽不放心，可以让医生来看看。”
“……”周牧看着那满目的银发，看着那再生不出波澜的眼睛，陡然间，一股难言的悲怮自心间漫开。他泣不成声，红红肿肿的眼睛再是滚落大颗大颗的泪珠。
“好了，崽崽乖，”玄羲揽着他，自上而下抚着周牧的背，侧过脸朝埋在他颈侧的周牧轻声道，“不论发生了什么，我们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嗯？”
周牧仍是抽动着身子，紧紧攥着玄羲的衣角。
玄羲便极有耐心地轻声哄着他，不知过了多久，周牧的情绪才渐渐稳了些，他依然埋在玄羲的颈间，双手双脚都缠着玄羲，片刻，潮潮哑哑的声音闷闷传来。
“那在月族的时候，你在治疗室那么久，肯定伤得不轻，哪里伤着了？当时我还没有见到你，就走了……”
“只是些皮外伤，休息下就好了。”
玄羲简单地一句概过。
其实不仅灵缎之力透支殆尽，连强悍的身体都受了重伤，不然也不会轻易倒下，只不过玄羲并无意让周牧知道这些。
可周牧直起身子，满脸泪痕地看着他。
“怎么，”玄羲微微挑眉，“不信？”
周牧默然片刻，才张口，仍是带着浓浓的鼻音，“如果在五年前，我就信了。”
玄羲一声轻笑，“嗯，我的崽崽长大了。”
他抬手将周牧脸上的泪痕擦去，又点了点通红的鼻头，“我会骗你吗？”
“……”周牧看着他不出声，过了一会儿，才又吸了下鼻子，想到什么，顿时有些焦急地问道，“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在那种地方，是不是、西里尔和利斯卡要害你……”
“不是，我察觉到了不对。”
玄羲便将他如何在星愿树旁留下些许凝灵缎，又如何顺着感应来到了那里，一一讲给周牧。
“……”
当周牧谈及如何来到困住他的地方，玄羲微微眯起眼睛，“情心鳞……”
“什么？”周牧茫然，他并不知道那项链真正的名字，更不知道情心鳞代表的含义。
玄羲没有多说，只道：“我们能再见面，多亏你的朋友，要好好谢谢他。”
“唔……”周牧点头，面露深思。
其实这五年来，他和雪霁的联系从未断过，他也如约，每到新的地方，总会给雪霁寄去些好玩的，虽然没有多贵重，看着雪霁的回应还是很喜欢的，也这么慢慢地，两人之间的情谊倒是深厚了不少。
这么乍一说谢，周牧还有些不适应，他歪了歪头，“那我、准备点礼物？”
玄羲“嗯”了声。
注意到周牧默默看着他，微抬一侧眉梢，“嗯？”
“我……”周牧轻咳一声，伸出爪子，“没钱。”顿了下，他理直气壮地小声补充道，“总不能再送些小玩意儿吧。”
玄羲顿时有些忍俊不禁，他将周牧的手拢在手中，轻轻捏了捏略显粗粝的指腹。
“可想好了，给了钱就是我的人，下半辈子都属于我，让你往东不许向西，”他声含笑意，“我说什么姿势，就什么姿势，我想几次，就几次。”
周牧耳朵发烫，连红肿的眼睛缝都睁大一丝，他反手一握，将玄羲的手抓在掌心，混着湿漉漉的泪水，黏黏糊糊，又热烘烘的。
他凶巴巴道：“你本来就是我的人，钱拿来。”
玄羲闷笑道：“好，我是崽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