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运一直待到很晚才回去,甚至还在陶青山做饭的时候,给他稍微搭了把手。
而或许也是因为对方的存在,尽管全程都拧着眉头,一副不悦的模样,但游弘方并没有和往常那样,直接无视那一桌已然摆开的饭菜上楼。
只是,晚餐的过程无可避免地变得沉默,气氛也有种介于尴尬与冷漠之间的微妙。
好在用餐的时间不算长,秦天运到底也没有提出要在这种情况下,再多留一会儿。
起身把人送出了门,陶青山重新回到客厅,却发现桌上等待收拾的碗筷,已然不见了踪影。
脚下的步子略微顿了顿,很快就转向了厨房的方向,陶青山没有多少意外地,就看到了里面正着使用说明,动作生疏地操作着洗碗机的游弘方。
“我们重新请个厨师吧。”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陶青山才开口。
游弘方的动作明显卡顿了一下,那几乎是下意识的的动作,仿佛是要把手里还拿着的菜盘给藏起来。
但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行为,紧绷着一张脸,无比僵硬地继续把碗碟一一放进洗碗机里:“不用,”大抵也是觉得这个回答,和过去的自己不太符合,游弘方顿了顿,补充似的在后面跟了一句,“不想多个人。”
然而,原来的游弘方,根本就不可能对陶青山,做出“解释”这种行为——不,更准确一点地说,从一开始,对方根本就不可能心平气和地,和陶青山以及秦天运一起坐在桌前,完整地吃完一顿饭。
陶青山的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厨房里再次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些许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
游弘方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就发现陶青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套上了围裙,开始收拾起其他的残局来。
这个人就连做这种事的时候,都是安静的,熟练又利落的动作,并不会像他一样,带出多余的动静。
目光在陶青山沾上了少许水渍的指尖停留了一会儿,又往上来到了他落下了些许碎发的侧脸,游弘方刚想说点什么,来打破两人之间的这份沉默,视线却倏地捕捉到了对方脖颈上,因侧身而朝向了自己方向,显得格外分明的殷红吻痕。
——中午对方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时,并不存在的吻痕。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爆裂开来一样,游弘方顿时觉得自己的耳中一片轰鸣,整个人也如同被某种东西笼罩一般,连一丁点都无法动弹。
而这样长久的凝视,显然足以让另一个人察觉异样。
忍不住抬起手,顺着游弘方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陶青山有些茫然地偏了下头——他理所当然的摸不出什么。
那些殷红的印记,并不会让皮肤的触感产生任何变化。
但陶青山终究不是傻子。眼前的人的表现,已经充分地说明了状况。
说实话……有点意外。
他一直以为,像秦天运这种动不动就害羞的人,应该会尽量避免在自己的身上,留下太过明显的痕迹的来着。
唇边的笑容在浮现出的一瞬,就消散开来,陶青山叹了口气,正要开口说话,就见眼前的人终于回过神来一样,艰难地将发僵的嘴角扯开一个弧度:“最近白天的蚊子也这么多了吗?你们工作室是不是需要……”
或许是觉得这种话光是说出口,就已经显得太过自欺欺人,游弘方终于还是没能说完,唇边的笑容也没能继续维持住。
“……是谁?”良久,他才再次张口,从嗓子眼里挤出的声音,却低哑而干涩,“季关宁?苏暖白?”说到这里,游弘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觉得最后的这个选项有点可笑,忍不住轻嗤了一声,“又或者……秦天运?”
“觉得你会在那之后和其他人断了——果然是我太自作多情了吗?”
陶青山没有回答,就那么微微仰着头与他对视。然后那双烟灰色的眼睛,忽地微微弯了起来,晕开些微的无奈与温柔。
他说:“你应该生气的。”
一瞬间,所有被拼死压抑的情绪,如挤压到了极限的气球一样,猛然爆炸开来。
还残留着少许汤汁与油渍的瓷盘猛然被摔在地上,发出清晰的碎裂声响:“我问你是谁?!”
这是陶青山第一次见到游弘方砸东西。好一会儿,他才察觉到自己裸露出来的脚踝,被飞溅的碎瓷片,给划出了一道小口。
不深,却仍有鲜血渗出,沿着稍显清瘦的线条往下流。
几乎是下意识地,陶青山就往后收了收脚,让那道伤口在被眼前的人注意到之前,就藏到对方目光之外的地方。
“知道了,”他轻声笑了一下,用不含任何攻击性的语气反问,“就有意义吗?”
就仿佛连呼吸都滞涩了那么一瞬,游弘方的双眼微微睁大,垂在身侧的手,也不受控制地死死攥紧。
——自己接下来,或许会第一次挨到游弘方的拳头。
又或者,这份怒气,会转换为又一次能够将人溺死的凶猛奸操。
陶青山弯着双唇,安静地等待着下一刻的降临。
然而,他所想的一切都没有到来。
眼前的人在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蓦地转过身,踏过那一地的碎瓷片,大跨步走出了厨房。
没多久,外面传来了大门被用力甩上的巨大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