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你来说……就这么恶心吗?”季关宁想要让自己露出笑容,可僵硬的嘴角,却怎么都没有办法扬起,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更是如同被掐着脖子挤出来似的,显得干哑而刺耳。
可陶青山此刻显然没有功夫去关注这些。
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进食的胃部里什么都没有,根本没有办法吐出任何东西,只是随着他并未消退的呕吐欲,一阵接一阵地抽搐着,传来难以忍受的尖锐疼痛,让陶青山的指尖都开始止不住地发抖。
季关宁也终于察觉了不对。他也顾不得再去收拾自己那乱七八糟的心情,大跨步走到了床边,扶住了全身都在冒汗的陶青山,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怎么了?哪里难受?”
“……疼……”陶青山的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挤出了一点几乎听不到的声音,按着自己肚子的手也开始小幅度地抽搐。
目光也跟着落在陶青山的手上,季关宁一下子反应过来:“胃药、对,胃药……”
他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去找能够缓解怀里的人疼痛的药物,又没有办法放开怀里已经疼得连身体都无法直起的人,同时也想起了,自己根本就没有在这里准备这种东西的习惯,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措。
好在这种超出了限度的慌张并没有持续太久,季关宁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去医院。”
他看了一眼陶青山光裸的双腿,一把扯过床单,把人包裹着抱了起来,用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下了楼。
市医院距离这里并不远,在季关宁擦着超速边缘的车速下,五分钟就足以让两人抵达目的地。
“就是穿着床单来急诊,真的有点丢脸……”有点恹恹地靠在急诊室的病床床头,陶青山挪了下自己藏在被子底下的双腿,仍旧感到有那么一点不自在。
季关宁坐在陶青山的床边,略显复杂的目光,长久地落在他打着点滴的那只手上。
“我不知道你昨天没吃东西。”良久,季关宁才开口。
——这并不足以为他的行为做出辩解。
在陶青山即将结束工作的时候打电话,强硬地让对方来到自己面前——只要稍微想一想,季关宁就不可能不清楚,陶青山根本就没有在中途进食的时间,甚至在看向那一桌酒水的时候,他还短暂地冒出过,让外面的人送点吃的进来的念头。
只不过,那只出现了一瞬的念头,很快就被之后发生的事情冲散。
再往后,他就更不可能有心思,去考虑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甚至于在第二天醒来之后,也只是困陷于自己那繁乱的思绪之中,一边自诩深情,一边却又连这种最基本的事情都没有考虑,甚至还在这种时候,为自己找着没有丝毫说服力的借口——
眼前的人忽地笑了起来,一双烟灰色的眼睛里荡漾开散落的碎光:“我还以为你会先道歉没给我穿裤子。”
与预想中太过不同的话语,让季关宁不由地有点发愣,一下子忘了该做出什么反应。
“不是你让我喝那么多的。”陶青山摇了摇头。
这个人甚至没有实质性地说出让他喝酒的话来。
不过是他自己找到了一个宣泄情绪的机会,就顺势而下罢了——甚至于就连之后的性爱,实际上也是这种宣泄的一部分。
陶青山并不认为,这件事应该怪到季关宁的头上。
“不过,”陶青山顿了顿,看向季关宁的双眼当中,浮现出些微复杂的情绪,“我本来以为,你会更讨厌我一点。”
季关宁的指尖动了一下,险些没能控制住,直接侧头避开陶青山的目光。
“再怎么样,我也不想弄出人命。”就如同在拼命地攥住一些,永远都不能留住的东西似的,季关宁强逼着自己牵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如往常般漫不经心的表情。
陶青山没有说话。他就那么靠在床头,静静地盯着季关宁看了一会儿,那双灰宝石一般的眼睛,也有种无机质一般的、陌生的平静与冰凉。
但很快,那种感觉就消失了,面前的人轻声笑了起来:“也是。”
只要不是真的坏到了极致的人,在面对刚才那种突发状况的时候,肯定也都会慌了手脚——而季关宁在面对自己之外的人的时候,脾气并不算糟糕。
陶青山移开视线,有些怔怔地看着悬挂着布帘的细绳,好一会儿才轻微地扯了下嘴角。
“我曾经以为,”他说,“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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