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游弘方才想起来,当初为了和陶青山尽量保持距离,他非但弄了两个相隔老远的主卧,而且还在里面,各自配备了一个浴室,以免这个人在不经意间,就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当中。
“抱歉,我习惯回家先洗澡,”刚刚落进了耳中的话语,终于成功地被分解成能够理解的内容,游弘方张了张嘴,用以发声的器官,却由于大脑未能完全恢复的运作,而没能发出声音,“怎么了吗?”
想要立即给予回应的急迫感,催促着游弘方再次张开口,在经过大脑处理之前,就将自己最先来到这里的目的,给说出了口:“要一起看电影吗?”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举起了另一只手里,拿着的影碟晃了晃,示意自己的有所准备。
显然没有想过,敲开了自己房门的游弘方,会是为了这样的目的,陶青山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微微张开双唇,正要给出回应,就见面前的人忽然露出了懊恼的神色:“不是,我是说……”
“我帮你吹头发吧?”看着陶青山那还在往下淌水的发丝,游弘方停顿了一下,又有点局促地补充,“当然,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那种难以具体用语言描述的违和感,再次变得鲜明了起来,以至于有那么几秒钟,陶青山甚至觉得眼前的人,并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游弘方”——重生和穿越这种事,依托于各种体裁的故事,已经被植入了太多人的意识之中。
可那终究只是人类幻想出来的虚拟故事。
陶青山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仰起头朝面前的人露出一个一如往常的温和笑容:“好。”
他说:“麻烦你了。”
态度柔软却又疏离。见不到半点自己追逐、深爱了许久的人,忽然转头朝自己伸出手时,应有的惊讶与欣喜。
和早上被邀请一起共用餐点时一样。
想到陶青山在听到自己的话之后,打算当即出门的第一反应,以及那块被对方吃下的蛋糕,游弘方就感到自己的心脏又一次传来抽疼。
他知道,自己此刻感受到的疼痛,定然不及眼前的人曾经体验过的万分之一。
拿起放在一旁的吹风机,游弘方一边动作笨拙地,进行着自己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服务,一边在心里猜测着此时陶青山心中的想法。
可游弘方发现,自己似乎什么都想不出来。
明明和这个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甚至于相互之间相识的时间,还要在这个基础上,再加上四年,游弘方却仿佛对陶青山,缺乏任何必要的了解。
他知道这个人的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却不知道对方生气、难过的时候,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他知道这个人总是安静地、毫无怨言地,接受任何来自自己的无理要求,却不知道对方有一个回家之后,先洗澡的习惯;
他知道这个人有着一手足以自己开店的优秀厨艺,却不知道对方从来不吃甜食——也可能只是不吃蛋糕,游弘方不确定,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询问对方这件事情。
游弘方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就如同一个触手可及的幻影,连指尖传来的温度,都仿佛漂浮的肥皂泡一般,在不经意间,就能悄无声息地破碎、泯灭。
——再也找寻不到任何踪影。
然后,这个存在于游弘方眼前的幻影,在吹风机产生的噪音停止的下一刻转过头来,弯着双眸与他对视。
“看什么电影?”
他听到陶青山这么问道。
霎时间,那种恍惚的不真实感往后退却,只一个呼吸,就再没有丁点残留。
“……你来挑就好,”良久,游弘方才听到了自己的回答,“我什么都可以。”
只要是与这个人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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