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他是唯一存活的实验体，我们接触会多一些。”齐砚收起手机，“走吧，去医院。”
沈煜问到，齐砚就难免多回忆了些，他坐在副驾驶从车窗往外看飞速倒退的街景，和十年前他来海城时的景象相差不大。
首都不会批财政预算给东南军区用于明面的上的建设，这里没有太多高楼，唯一区别的是沿边五六层的楼房墙体掉了漆皮，显得斑驳许多。
十年前，海岛实验室。
“这是0012，刚稳定下来的新样本。”研究助理给齐砚耐心介绍，“不过最近很不配合，您别离他太近，吴教授会解决的。”
齐砚疑惑：“稳定？”
助理笑了声，“0011报废后吴教授提出了新的方案，比起直接注射deta2，omega的生殖腔是更好的容器，实验很成功，除了一些小到忽略不计的瑕疵，这个方案是完全可行的，吴教授正在为0013的到来做准备。”
还没有成年的omega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但胜在安静，也的确有过人的天赋，所以齐砚很快融入进工作里。
0012有自己单独的“房间”——一只全透明的方形培育箱。
他像某种被豢养的爬行类宠物，四肢萎缩地抱着身体蜷在一起，吊在头顶的营养液匀速往血管里输送，齐砚突然产生一种错觉，面前的不是人，而是实验室里随处可见的小白鼠。
因为长期输液，他有很严重的静脉炎，后颈腺体也发育不良，连分泌信息素都做不到，身体内器官紊乱失调，手指水肿，小腹上方的肋骨根根分明。
齐砚记录他的状态，唇红齿白的少年身形还没长开，站在培育箱的边缘仿佛最美味的猎物，动物的天性就是欺软怕硬，人类也不例外。
在培育箱被打开的一瞬间，0012撑着箱子边缘狠狠咬上齐砚的手臂，隔着一层医用护具用力到牙齿都咯吱响，他不受反作用力的侵蚀，一定要咬下一块肉才罢休。
“想出来吗？”齐砚声音很轻，却完完整整被0012的耳朵捕捉。
“咕咚”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0012愕然松开口，急切点着头。
“嗯，打完这瓶营养液。”齐砚扎针的技术不好，来回将血管扎了好几个窟窿才好不容易让血液回流，他打开流速阀，挤压了一下输液腔，将速度调到最慢，这样一大瓶营养液足够缓缓滴一周了。
0012显然也意识到，他抓着培育箱边沿的手指用力收紧，喉腔里嗬嗬喘着粗气，鲜血淋漓的手背被酒精棉球沾洗干净。
“原本想今天就带你出来的，但你让我……很不满意。”齐砚关上培育箱，“所以再待一周吧。”
0012紧紧盯着齐砚的背影离开，嶙峋的颧骨和瘦弱脸颊衬得眼睛又黑又亮，浑身干瘦如柴，他身上缓缓浸出汗来，就这样乖乖待了一周，一声不吭地侧躺着，连姿势都没有分毫改变。
小alpha的生理需求全靠悬挂的尿袋解决，液体从血管中灌入，又从下身流出，他不清楚正常人的生活，对此习以为常。
一周后齐砚果然放他出来，但0012是个大麻烦，他苦恼许久才终于认清这位珍贵的实验体真的只是实验体而已。
他对怎么当人一点概念都没有。
随地排泄、呕吐，在地上用四肢扭曲地爬行，然后撑着变形的手臂趴到齐砚脚边，他就这样一直跟着齐砚，齐砚忙的时候他会回到培育箱里给自己输液，然后再爬回来。
齐砚身份特殊，即使这种重学术轻身份的科学实验室也拥有超然的地位，他几乎拥有盖过吴敏中的绝对话语权，也同时拥有对于0012的绝对支配权。
唯一要注意的只有不弄死这个可怜的实验体，其他就完全没有了。
来到实验室的第三个月，齐砚教0012学走路，萎缩的肌群需要不懈锻炼，好在他体质特殊，比常人恢复速度快上三到五倍，所以不算难题。
等0012能用双脚站起来的那天，齐砚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整年了，也送走了第四十二个报废品，0012的生命力始终很顽强，齐砚对此很欣慰。
他对待这位小alpha不算好，如果0012有哪些改不掉的坏毛病或者不听话，齐砚就会立刻将他关回培育箱里，并非吓唬，而是实打实关上一周。
每每这时实验体的眼泪鼻涕就会恐惧地糊上脸颊下巴，然后双手紧紧抓着培育箱内壁，用自己肌肉逐渐鼓起弧度的手臂用力挽留齐砚的背影。
最长的一次齐砚关了他半个月，第一天的时候很乖巧，第五天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直到第七天的凌晨，0012开始用力蹬踹培育箱，如果不是研究员及时发现，他会因为四肢骨折在培育箱里继续待上两个月。
齐砚过来的时候带了刚烤好的面包，0012吓坏了，干枯瘦弱的手指紧紧扒在培育箱边沿，不敢动也不敢呼吸，嘶哑黏连的嗓音嗬嗬喘息着。
“还好吗？”齐砚偏头看了眼培育箱连接的身体监控数据，明知故问道。
实验室外的区域有生活区，齐砚在这里有自己的住所，他早上刚洗完澡，没仔细吹干的头发带着水汽蒸到0012的眼睛。他又开始哭了，本来就因为太瘦不够好看的脸蛋现在更丑了一点。齐砚把视线移开，静静等待哭声逐渐止住。
“你去……哪里？”0012嘶哑稚嫩的嗓音哭噎着，他很久没说过话，语言功能轻微紊乱，“我、这里……我，出去。”
“我吃完早餐要开始工作。”齐砚从来不同情他的可怜，“你暂时没办法出去。”
0012睫毛颤抖了两下，他后背弓起龇牙咧嘴，“出去！”
“去哪里？”齐砚的态度还是淡淡的。
“跟着、你。”
齐砚看着这样的0012，似乎思虑许久，然后向他伸出了一只手，被居高临下打量过久的实验体这一刻几乎感激涕零，他控制住自己的哭腔，将自己的手颤颤伸进齐砚手里，嘴唇抖动着，“跟着、你。”
齐砚微微俯身，和他平视，“我要休假了，如果这个月表现好的话，我可以替你申请把这个箱子拿走。”
要过年了，但0012不会懂得什么是过年，就像他发育不完全的腺体连半点造成威胁的信息素都无法分泌一样。
0012手脚并用着往他身上爬，不停点着头，他的恐惧和欣喜挂在了脸上，“听话……我最听话。”
齐砚的下一句话将他重新打回地狱里，“现在躺好，再待一周，一周后我来接你。”
0012浑身一僵，他哭得要咽气，满脸苍白不安地挂在齐砚身上，第一反应是用力摇头，咬着下唇从培育箱里跌出去，然后匍匐在齐砚脚边，额头抵住鞋面，伶仃的手指浅浅抓着一点他的衣角，一时间丧失了语言功能。
“回去吧。”头顶的声音始终很轻，0012眼里迸出怨怪猩红的目光，他紧绷着脖颈咬上齐砚的脚踝，却在牙齿咬合的一瞬卸开力气，咕噜呜咽着将自己最无害的舌头献祭出来，轻轻隔着裤子舔了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