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峰当然知道詹淮秋站在这里对姑妈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没有抱着志在必得的决心,他知道这种事得慢慢渗透,“姑妈,朱律师当时已经跟您解释过詹淮秋的用意,他什么处境您也知道,况且……况且小雅的案子性质显然就是过失致死,被判刑是必然的,咱们就事论事,您不能把责任全推给他。”
吴凤姑清楚当年的事发经过,也知道女儿确实触犯法律,宣判后朱律师也跟他们推测过詹淮秋的用心良苦,但所有理智都在得知侄子对这个男人情有独钟后瓦解成碎片。
“我不推给他,”吴凤姑的目光转至詹淮秋身上:“我膈应他总可以了吧?这几年他都像把尖刀随时插在我胸口,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在庭审上说的那些话。”那些洋洋洒洒、攻击力十足、吃里扒外的话。
詹淮秋脸上一直挂着温和且保持距离的微笑,他没有开口为自己辩解,越描越黑的傻事少做为妙。
“姑妈,那时候他是原告律师,他不例证小雅有罪难道要站在被告方为小雅作无罪辩护吗?这是律师的职业操守,并不是针对谁好不好?”吴晓峰已经猜到会是一场鸡同鸭讲的战争,来的路上一直腹稿要怎么耐心的向姑妈解释,但当他一面对情绪激动的姑妈,自己也立刻不冷静了。
吴晓峰胳膊肘向外拐的速度让吴凤姑难以接受,说话也没遮没拦起来:“护短这点倒是跟你爸当年挺像,结果呢,你爸一出事,你妈脚底抹油跑的比谁都快。”
“詹淮秋不是这种人!”姑妈一把刀伤了两颗心,把吴晓峰人生最痛的事和最爱的人都一并攻击了,他没办法无动于衷。
“你知道?”吴凤姑反问。
“我当然知道……”吴晓峰刚要叫板,被身后一只手拉住了。
詹淮秋那清浅的笑就像焊在脸上一般,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他轻轻捏着吴晓峰手臂,示意他降降温,而后就像面对自己每一个客户那样,条理清晰道:“没有发生的事确实不该妄自定夺,任何事都存在辩证关系,阿姨的话也不全错,今天我来不是想就三年前的事求得您的谅解,因为我没做错,单纯是出于对您的尊重,我跟吴晓峰的关系应该给您一个交待而已。”
吴凤姑张口结舌,像是忘了骂人,呆滞的盯着詹淮秋。
“我爱他,也离不开他,他是我的宝贝。您尽管膈应我,没问题,然后……”詹淮秋拿出一张名片:“我知道小雅减刑了,还有一年多就刑满释放,到时如果在就业方面有我能帮上忙的,您找我。”
说完,含情脉脉的望了望吴晓峰,俩人一起离开超市。
吴凤姑端着那张薄薄的名片,看着格黄底色上棕黑的几个正体字怒火三丈,刚要把它撕掉,秒间却迟疑了,脸上五颜六色,把火气生吞回肚子里,拉开收银台的抽屉将名片丢进去。
吴晓峰跟在詹淮秋身后什么都没说,但他似乎很高兴,詹淮秋处理危机的手段真是叫人佩服的五体投地,明明跟姑妈没有几次正面交集,却在三言两语间就精准把握住姑妈的要害,这段位他这辈子都望尘莫及。
“我们现在去哪儿?”他问。
“去你家,”詹淮秋不假思索,像是来前就都想好了一样:“我累了想睡觉,然后你做晚饭给我吃。”
说不清为什么,从以前到现在,吴晓峰都喜欢詹淮秋去他家,他就爱看这男人一身体面打扮懒洋洋的躺在自己的狗窝里,他偏爱那种视觉反差:“那还不简单,想吃什么,老公给你做。”
“吃泡面。”詹淮秋憋着笑说。
吴晓峰懂他的意思,掐掐他的脸呲牙道:“瞧你这点出息。”
詹淮秋还真就这么在吴晓峰家里倒头就睡了,抱着小土狗的被窝,闻着上面若有似无的气味,安心,安神,迷迷糊糊间他脑子里再次翻涌出三、四年前跟吴晓峰不管不顾的痴缠的画面……
他和吴晓峰是不是应验了一句俗语:一物降一物,癞蛤蟆降怪物。
这一觉睡的太踏实太安稳了,如果不是吴晓峰在床边把他啃醒了,他能一觉睡到明天。
詹淮秋倦意的哼了几声,睡眼惺忪的望着整张脸都放大在自己眼前的人。
吴晓峰亲亲他鼻梁,温柔道:“快八点了,还不想起床?”
“嗯……”男人不论在哪个年纪,一旦赖起床来,谁都像个小孩,詹律师也不例外。
“我去给你泡方便面,快起来。”
吴晓峰像是刚炒了什么菜,身上一股油烟伴着肉香味,这股肉香味成功激起詹淮秋的食欲,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肚子这么饿了。
不得不说詹淮秋真是狗鼻子,吴晓峰确实在厨房刚炒好一碗炸酱,还煎了一盘肉肠,都是一会儿给屋里那祖宗做泡面佐料的。锅里的水烧开,他舀进碗里,泡上酱料包和面饼.
一双手从身后伸来搂住他的腰,背脊被迎面贴上的温度感染,一只大笨熊挂在他身上。
吴晓峰轻笑:“三分钟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