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律师,叫不到代驾?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詹淮秋回头,看见昏黄的街灯下,一个穿黑T短裤的男人骑坐在摩托车上,身上挂了个大大的耐克胸包,单腿撑地冲着他笑,那股成熟青春混为一体的青绿色气息让人为之怦然一动。
吴晓峰真的变了。詹淮秋脑海里又一次闪出这个念头。
“……我已经叫到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谎。
吴晓峰看看时间,心中有数道:“这个时间就算有代驾也得等到深夜了,我没说错吧?”
确实没错。
“上来吧,早点回家休息,詹律师肯定忙活一天了吧?”
也不知道这话里意思是什么,詹淮秋只知道自己轻易动摇了。
“不用麻烦,我在附近逛一会儿打发一下时间,反正我也很久没回来了。”詹淮秋决定通过惺惺作态来展现自己的高冷、矜持、自尊——显然他也不知道这么做有何意义。
吴晓峰像是在逐字琢磨他的话,半晌才勾起个笑:“詹律师就这么抗拒我吗,还是……你害怕?”
詹淮秋终于听见一句像是吴晓峰说的话了,全身松了一截,哂笑着伸出手:“头盔拿来。”
他真的坐上吴晓峰的摩托车了,有点儿怵,前胸轻轻靠在前面这个人厚实的背脊上,一股奶油混合着烟丝的味道吸入鼻腔,这种明明南辕北辙但却又意外合拍的气味就是莫名其妙的上头,嗅上几口连心都痒酥酥的。
“你倒是抱紧点儿啊,我又不管你要钱。”吴晓峰看着空抓着他衣服边角的那两只手哭笑不得。
几秒后,修长的指尖攀上来,怯怯的扶在他腰两侧,一个细小的动作,让吴晓峰及不可忍的翻起一身鸡皮疙瘩。
还是那双作怪的手。
“住哪儿?”他问。
詹淮秋都没细想,张嘴就说:“老地方。”但这三个字说出来的瞬间他就后悔莫及了,老地方,如此熟稔的表达方式,好像他俩现在依旧保持着三年前的亲密关系一样。
为了缓解尴尬,他又口述补充了一遍详细地址。吴晓峰没什么反应,一拧油门摩托车飞驰出去。
一路上詹淮秋脑子像糊满了泥,耳边被风吹得嗡嗡作响,想得很多,又像什么都没想,他被西装外套绷的难受,索性解开西装扣,任夏夜闷燥的风肆意灌入胸膛。他悄悄上翻起眼皮瞥着近在眼前的吴晓峰,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二十分钟后到达詹淮秋家楼下,吴晓峰交待他明天去开车时要是街道大妈问起来,就说是淮念老板的车,否则精力过剩的大妈一准得围着詹淮秋教育半小时以上。
詹淮秋应了声,把头盔取下还给他,“谢谢。”
“这么客气,不像你。”吴晓峰抱着头盔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不打算离开。
是在等自己邀请他上楼坐坐吗?
虽然有自作多情的成分在里面,但詹淮秋直觉肯定是不能请他上楼的,依据往来的经验判断,但凡吴晓峰一上楼,极有可能就不只是坐坐这么简单了。
除了坐坐,还要做做。
“今晚的意面和甜点都是你做的?”就算已经不欢而散,詹淮秋也不介意跟旧情人高低唠两句,冤家宜解不宜结,他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吴晓峰拉开胸包拉链,拿出两根烟,递给詹淮秋一根,自己拢着火点了一根:“基本上是,除了意面,”他深深吸了第一口,鼻腔喷出丝缕烟雾:“跟三年前比,有进步吗?”
“已经不是一个水平了,这么说你会生气吗?”
“不会,这么高的评价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聊天的氛围明明很融洽,但两个人都别扭,那种装腔作势强行客套的姿态让人很不适,偏偏就是谁都不愿先戳破那层窗户纸。成年人的游戏有时很刺激,有时又幼稚的可以。
詹淮秋刚要问可不可以预定淮念的外卖,吴晓峰手机就响了。
他从裤包里拿出手机看清来电显示,眼睛弯出些许笑意,接通电话:“喂?”这一声轻唤温柔平缓,绝不是朋友间的语气。
詹淮秋默不吭声的站在一边,平静的等着他接电话。
“嗯,快了,你到家了?”
“哦……要我来接你吗?”
“好的,那你路上小心,有事给我打电话。”
詹淮秋已经尽量想些八杆子打不着边的事来分散注意力,但在这两分钟里他却无端具备了狗的听力,不但把吴晓峰的话听得一字不漏,还发挥了充分想象力擅自把手机对面的人和吴晓峰的恋爱关系自行确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