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早读课,迟朔的位置都是空荡荡的,封隋这回没在早读课上睡觉,旁边的位置空得他心慌。
迟朔没来,生病了?还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他爸又打他了?封隋把迟朔没来的原因翻来倒去地浮想联翩,没有结果,早读课上班主任也问了他一句迟朔呢,封隋摊手说不知道。
班主任应该会给迟朔的家里打电话,封隋心想。
靠,打电话!他也可以给迟朔打电话啊,封隋在课间拿出手机拨通了迟朔的电话号码,效果立竿见影,铃声就在他旁边响起来,封隋循着声音低头看过去,迟朔的位置靠墙,他的那个破书包就皱巴巴地倚在墙角,像是被人团起来,故意塞在那里的。
这代表着一种不妙的信号。
封隋从迟朔的那个肩背带缝缝补补的破书包里拿出了他曾经嘲笑过的“老年机”,翻开盖子又合上,丢回了迟朔的桌肚里。
他径直地走向丁辉的座位,手撑在丁辉的桌子上,压下脸来,问:“迟朔呢?”
丁辉嬉皮笑脸地往后仰,嘴里嚼着口香糖,道:“塔哥,一大早的提烂泥巴,你也不嫌晦气。”
旁边的男生们便哄笑开了,翟昌亮走过来,本想抬手把手臂搭在封隋肩膀上,被封隋脸色的不渝吓得手臂停在半空打了个转,插回自己的衣兜里,“塔哥,你忘了我们昨天讨论的事了吗?”
丁辉接口道:“对啊,我们把烂泥巴关厕所里了,估计现在还在里面呢,笑死我了,你昨晚没参与真可惜,我们昨天还把他的头浸到小便池里了哈哈哈哈!”
丁辉笑得吐沫星子乱飞,其他人听见了也跟着大笑,交头接耳,有人喊道:“老丁,你太过了吧,那烂泥巴不得成尿泥巴了!”
“噗嗤——别恶心了你们,我还在吃早饭呢。”一个手里拿着烧麦的男生抗议道。
总之,没有一个关心迟朔本身的情况的,都在当看笑话。
封隋在众人的惊呼声里揪起了丁辉的衣领,“他现在在哪个厕所?”
丁辉被揪得身子半离开座位向前倾斜了三十度,嘴巴张大,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一点儿也没想到会被自以为的好哥们儿突然发难:“我操,封隋,你他m……怎么了?”
翟昌亮忙出来打圆场,“塔哥,你冷静点,烂……迟朔在四楼杂货间旁边的那间厕所里,那儿没什么人去,所以……”
封隋松开手,不顾众人或疑惑或探究的目光,大步离开了教室。
丁辉一屁股坐下来,自己狠狠地攥了把衣领,在平时都巴结着他的同学面前被这样拂了面子,关键他还真没胆子对封隋发作,只能把气往别人身上撒。
他斜觑了眼翟昌亮,“看什么戏呢,塔哥今天脑子不好你也脑子不好?滚滚滚。”
翟昌亮知道这种尴尬的时候最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从善如流地回了自己的座位,起哄的那批人也觉得没什么趣了,于是翻书的翻书,补作业的补作业,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四楼是流动自习室,相应的教室白天基本都空置着,只有晚上偶尔会有学生被安排凑班来这里学习。
除非楼下的厕所人满为患,否则四楼厕所平时是没有人来的,好处是没什么异味,坏处是如果被锁在这儿,尤其是被锁在极少人满为患的男厕所,会有很长时间无人问津。
而且四楼的厕所地砖是红色的,所以一直是某类校园恐怖传说的主角场地,流传最广的说法是这里曾吊死过人,要用红色地砖镇住冤魂。
封隋走进四楼的男厕所时,里面静悄悄得令封隋心提了起来,迟朔会不会不在这里?
他尝试地喊了几声迟朔的名字,手上也没闲着,挨个地把厕所隔间门打开。
到了最后一个隔间门,他没尝试打开,因为他看到了门把手被绳子捆了起来,系了好几道死结,并且结口朝外,这说明里面的人根本没法把死结打开出去。
也正是这个时候,封隋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持续的、轻微的喘息声,以及布料和地面的摩擦声。
封隋只花了一分钟就打开了绳子的死结,把隔间门猛得拉开,而里面的场景即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让封隋心脏如同被针尖戳下,酸涩的感觉在这一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里面的人双腿蜷缩蹲坐在最角落里,旁边是被打翻的垃圾桶和肮脏的蹲便池,他的手也被相同的绳子绑在角落竖直的水管上,逼迫他只能保持双臂被向上束缚这个别扭的姿势。
封隋沉默着,弯腰拿出迟朔嘴里被塞着一团东西,这团脏臭的东西看样子就是从垃圾桶里现拿的,然后解开了绑在水管上的绳子。
在这个过程里,两个人没有谁率先开口讲话,迟朔的手臂被绑得失去了知觉,即使被松了绑,他的两条手臂依旧如同不属于自己一般,无法去控制,自然也就无法依靠着自己站起身。
封隋想要去扶,迟朔说:“别碰我。”
他的身体都倚靠在厕所隔间木板上,双腿保持着弯曲蜷缩的姿势,手臂丧失力气地窝在大腿和腹部之间,头微微仰起,目光却是朝下的,避开了封隋的视线。
他的眼周有一道两指大小的紫红瘀斑,是昨天白天还没有的新鲜伤口,外套不翼而飞,身上的毛线衫被扯皱得变形,额前的发潮湿成缕状,脸色苍白,衬得嘴唇像抹了极艳的胭脂。
胭脂是血,唇面干裂出一个个细口子,说话间双唇相碰,就蹭出来了血。
封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解释道:“迟朔,我是来帮你的,我扶你起来。”
说罢封隋再次伸出手,而这次迟朔的声音比第一次更高,更尖锐,甚至有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别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