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着烟嘴,也没点,就是叼着。
毕竟这个家,从很多年前开始,便只有汪梅这个不识字的女人独自操持了。
……
刘果依然像往常一样上班,心绪却越发不宁。母亲的病已经拖不得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挣到这么多的钱——老实本分的刘果从没想过去借贷,他最多想着把房子卖了,但那也不是什么好办法。九十七平的房子,位置很尴尬,算是市区,可是交通特别差,或许最多只能卖到五十万。
但是怎么能卖房子呢?现在房价这么贵,这个房子卖掉之后他就没钱买第二个了。况且,辛苦大半辈子才能给刘果留套房产,即便刘果想,汪梅估计也不会同意,刘果也不能偷偷卖了,让母亲和他一出院就喝西北风去。
刘果愁的工作时间偶尔都要走会儿神。
偏偏他现在的顶头上司有点过于认真了,李晟照常巡视,路过他的工位时,屈指敲打的次数简直直线上升。
那一双本就冷的黑色眼珠凉凉地盯他看,解剖刀一样在男人宽阔的躯干上拆解,像在掂量案板上的肉,一下子给刘果看醒了。
他忽然间意识到,就算筹不到钱,工作也不能丢了,不然医药费更是没戏。
当天下午,刘果就找回了状态。
又“路过”的李晟瞥了他一眼,似乎对于他的转变有点惊讶,但到底没找他谈话,让刘果松了好大一口气。
当周的周末,由于项目部干成了个大业务,虽然李晟这组只能算辅助,但还是受邀一起去办庆功宴。
全组的人都热闹起来,本来兴致不高的刘果想想或许能借此排解一下,犹豫片刻也答应了。
现在想想,有些事情或许在那个时候就有了苗头。
项目部的人跟总公司也有关系,和李晟或许也熟,总之那帮人一个赛一个的年轻。那种年轻跟刘果这种人并不一样,是青春洋溢的少年感,桀骜、放纵、不服管。
一群人乌泱泱地从饭店搓了一顿挤出来,去KTV闹累了又饿了,再去海边露营吃烧烤。
这种海边都有一串附带的小别墅,晚到很晚也不用担心,于是心里有事的刘果便稍微有点喝多了。
“刘哥?刘哥?”
酒气微醺,脑子晕沉沉的时候,他隐隐听见人叫他。
他眼神朦胧地仰头,勉强有点神智,听见自己的名字后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醉了吧?”
“看着像是醉了……”
“得,又醉一个,韩文彰那牲口太能喝了,喝上头了怎么连别组的组员都灌啊!我记得他是李哥的人吧?”
“……应该是,谁送他回去?”
说什么呢……我自己能走。
刘果乖乖坐在椅子上,听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只是醉了有些迟钝,但还没有傻。
于是了解了情况之后,他试着动了动腿,扶着桌子慢慢站了起来,感觉不是特别晕,就冲那些不认识的面孔摇了摇头,准备一个人走了。
“我来吧。”
刚站起来,他便听到一个熟悉又耳生的声音说。
“李哥!”
“李哥来啦!”
那边人一下子像烧开的沸水一样闹腾起来。刘果被一双强健有力的手臂把住微晃的身体,缓缓眨了眨眼,被近距离的喧闹噪音搞得有些反胃。
他没说出口,只是安静地站着,等旁边那个撑着他的人三言两语联络完感情,才道:
“李哥,我感觉我应该能自己回去,你再跟他们玩两把吧。”
“……李哥?”
那个人似乎被他的称呼逗笑了,一下子如他愿松开了搀扶的手,然后在他晕晕乎乎地螃蟹走之后又迅速缠了上来,没让他真的失去重心摔倒。
“你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还能自己走吗?”
那是个很好听的男声,由于姿势,两个人贴的很紧,嘴唇几乎照着耳朵吹气。
他发笑的时候,声带也在震,流露出的声音没什么冷意,反而搞得人耳朵发烫,一阵酥麻。
刘果不自在地缩了下脖子,把耳朵从鼻息下拯救出来后沉默了一会儿,估量了一下刚刚短暂的自己独立走路的状态,干巴巴地道:
“哦。”
“那谢谢你呀,麻烦你送我回去了。”
这下轮到李晟沉默了。
好半天,直到两人都到小别墅的房间门口了,李晟才有些感慨似的,轻轻说了一句:
“醉酒之后原来这么乖。”
他把人推进了房间,跟着走进去,然后反锁了门。
门栓上锁的声音让刘果有些警觉,他顺着力仰躺下来,在床上摊成一团饼,闻声抬了抬眼皮,看着闭塞的房间里存在感极强的高挑青年,困惑地歪了下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