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橙走到居民楼下把燃尽的烟随手扔进了破烂的垃圾桶里。
她拎着一袋有重量的东西,敲开了周言的门。她将近等了两分钟,周言才从里面慢吞吞地打开门,等他瞧清眼前来人,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又在一瞬之中压低了眉眼,口气不善道:“你来干嘛?”
“给你送道歉礼。”秋橙从袋子里吃力的拎出一锭啤酒送到他面前,男人却没接,她咬牙开口,“哎,你快接接啊,这很重的。”
“你送我就一定就要?”
“你不要拉倒,我自己拿回家享受。”说罢,秋橙拿着啤酒就要转身走人,周言却扯住了她的手臂,一手轻轻松松拎过她手里的东西。
得意地冲她形式性的晃了晃啤酒,说:“送人的东西就别拿回去了,该不会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大姐。”
“……”
傻逼。
自己说不要的,她说要拿回去,又说要了。
把她当猴耍?
秋橙无语。
“叫你妈的大姐,你心里没点数吗,自己比我还老,也有脸叫我大姐。”
“你不是不喜欢我叫你大小姐吗,那我叫你大姐总该舒服点吧,你这人可真是难伺候,天生的大小姐脾性。”
“有病。”
秋橙翻了个白眼,低声咒骂道。
周言笑了笑,面色柔和了许多,他把啤酒放在鞋柜上,身体靠近秋橙。秋橙迎面扑来的烟味熏得紧锁眉头,她毫不客气地用手使劲推了把周言的身躯,可男人稳如山,一动也不动。
“滚蛋!离我远点!”她低声警告道,可传到男人的耳朵里却成了别样的娇嗔。
不知为何现在只要周言靠近她,她总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在她记忆最深刻里,是周言的眼睛,是他刻薄的话语,和宽厚有力的身子,是时时刻刻都携带着的压迫感。
他俯下身子在她身旁停留了须臾,原本缓和的神情又认真了起来,顿然,他直起身子,用手揉了揉鼻子,不适道:“你他妈抽烟了。”
话中没有疑问。
“关你屁事。”秋橙怀抱着臂,无所谓道。
“这味道闻起来,和你有点像。”
“像什么?”秋橙蹙眉,心里搞不懂眼前的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周言沉默须臾,深色的瞳仁是化不开的山冰,深深沉沉、晕晕染染,一片混杂不清中映着女人艳丽的面庞,即使她的神情是不耐烦的。
他紧抿着唇,默默思索。
这味道像什么呢?
他说不出,他只觉得这味道和他平日抽的硬中华格外不同,是淡淡的,是雅静的,就好像他常常路过小公园时从湿润泥土中蕴出的青草味,是楼下大爷泛黄报纸的尘封味。
他酝酿了好一会儿,可开口说出来却不是什么好话:“有点骚。”
“……”
秋橙眯眯眼,心里泛起一股异样。不知怎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嘴上说得话不是他本心想说的。
她冷哼着,没什么好脸色:“你妈真应该教教你怎么和女人说话,说我骚,那你应该先反思反思你下不下流。”
周言身子微微一怔,心里不太不舒服,他耐住突如其来产生的躁郁感,随口说道:“我妈早他妈死了,你要是这么乐意教,自己生个儿子教去。”
男人说完便直接把门大力甩上,把女人关在门外。一股呼啸的门风结结实实甩到了秋橙脸上,她感觉到自己被甩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感。
她沉吟不语矗立在他的面前,被凌乱长发遮挡住的面色昏暗不清,她在沉默中爆发,“你有妈没妈和我有关系吗?没妈就可以让你随意说出侮辱我的话吗?”话语不急不慢却又直戳痛点。
不知房里的人是什么情绪,秋橙只觉得周围一片寂静,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什么事该拎清她都明白,尊重人和父母是否双亡压根没有过多的直接关系,难不成杀人犯打打感情牌说自己一辈子没感受到母爱所以才杀的人,人们就会感同身受选择原谅吗?
这难道不是另一层面的道德榜样吗?
得不到回应的秋橙觉得自己的一拳仿佛打到了棉花上,她伸手缓缓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打算回家,却没想到就在这时门又被暴力的打开了。
一张阴鸷的脸出现在她面前,他压低的眉头充满着戾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向秋橙施展暴力。
可好一会儿他都未动,秋橙有些愣住了,许久也未做出什么反应,男人紧绷神色,低眸注视着女人,嗓音低沉沙哑,如同老式破旧的收音机,“所以…你想说什么?”
秋橙仰起头,回望他时对上他阴沉的目光,坚毅的下颌,心里顿时平静了下来。
原本想要斥责的话瞬间咽回了肚子里,双唇轻启:“我不想说什么。”话从她嘴里轻轻飘出,又落在了男人心上。
或许是男人也没料到她会说这句话,明明已经准备好接收秋橙接下来一胡脑连环轰炸,可她却轻飘飘说了一句什么都不想说。
周言眉棱飞扬,握住门把手的手隐隐收紧,手背上凸起暴戾的青筋暗示着危险。噗嗤一声嘲弄轻笑从他鼻腔里哼出,他暗咬牙,睥睨着秋橙,幽暗的楼道使两人原本就暗擦火花的气氛更加紧迫。
“不、说、就、滚。”
还在秋橙年少的时候,她和自己的母亲去北海旅游。在此之前从来没见过海的少女无数次在脑海里构想海是什么样子,是骄阳烈日下拍打盛开的浪花,是深夜寂静里泛着星星点点蓝光的梦幻国度。
可当她真去看时,她发现入夜的大海是一片漆黑,是人们不敢踏进涨潮地带的禁区,是冷冽孤独的海风。除了喧闹的人声,她看不到边际,而黑了天的夜晚就如死寂的大海一般,除了空荡荡的回声,一切都犹如死物。
躺在弹簧床上的秋橙失了眠,她每隔几分钟都会打开手机瞧瞧几点了,却没想到这一瞧瞧到了凌晨一点。
她有些挫败得靠在床头上,抬起手臂遮挡住自己的双目,心里乱麻。她身上仅剩的存款快撑不了几天了,她必须得出去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