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人牢房小而狭窄,墙面洁白,挂着一张帝国圣教的忏悔图,图下是一张架子床,以及堆在床头的几本书。
书的封面画着机甲,符护安的手抚过上面的图画,带着莫名的眷恋。
窗外洒入了夕阳的金光,符护安坐在光下,影子在脚下拉得很长。
今天之后,他将与这里告别——也有可能是与这个世界告别。他的身份已经败露,明隐必定想将他除之而后快。
上军事法庭是死路一条,越狱又何尝不是?
符护安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他自然可以放弃这次越狱的机会,在牢房里多拖一天便多活一天,只是这样未免太折磨,也太怂了。
符护安的人生中没有拖泥带水,当初接受任务是这样、与高阶虫族对战是这样、炸毁荒星的时候是这样,如今赴死时自然也不变。
“旁人的一往无前是勇气,而你则是在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满盘皆输,退无可退。”
莫名的,符护安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夜晚,明隐撕下那副伪善的面具,刻薄地对他进行指责。
当时那句话一语成谶。如今他当真满盘皆输,唯有死路一条。
但符护安在早接受任务时就认了命,这时还能在脑海中反驳明隐——虽是满盘皆输,但他从来不是执棋人,而是他人手中的棋子。
像他这样的棋子还有很多。
主人不在意他们的死活,也无人知晓他们的经历,静默着死去,就是他们最常见的结局。
然而符护安没想到,世界上还有像符启梨这样拼命救他的傻子。明明他对符启梨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
甚至,他还一度想要杀了符启梨,只是找不到机会下手。
符护安垂眸摸着书皮,良久,再抬眼时便见夕阳最后一缕光消失在窗沿。
夜来临了。
冰冷的金属门锁闪着红光,牢房的门半开着。哪怕是囚服,符护安起身时还是整理了一下衣领。
他推门出去,其他牢房的门都紧闭着。
a区监狱是一个环形建筑,中间空空荡荡,围着九层楼,犹如一个大型的斗兽场。
符护安位于三楼,他身手敏捷的在楼层穿行,一路下到一楼,按符启梨的话寻找着一道隐蔽的暗门。
这一路格外顺利,但符护安没敢放松,他找着掩体,在一次探头时听到了一声枪响。
“砰——”地上出现了一道枪击的痕迹。
符护安心生不妙,他弯腰从另一个地方谨慎地看去,便见三楼是穿着轻便的筝蔷,以及身穿制服,右手持枪的谢途。
见一击不中,谢途换了个位置,筝蔷也跟了上去,无声地掏出一把手枪。
符护安连忙转移,他面前是几个大型的箱子,再过去是一根长柱。他贴在柱子后面,犹如一只被猫戏弄的老鼠。
其实他可以不用挣扎,反正结局早已注定。但困兽犹斗,要符护安毫无抵抗地死去,他不甘心。
更何况,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符护安看向隐匿在三楼阴影里的明隐,忽然抛弃了掩体,朝明隐的方向跑去。
谢途举枪瞄准,准星直指符护安的后心口。
符护安似有察觉,却没有躲,他停了下来,喊道:“别开枪!殿下,我有话要对您说。”
明隐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罩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大半张脸都隐在兜帽里,看不清表情。只见他看向筝蔷,抬了抬手。
谢途将要按下扳机,筝蔷看到指示,上前一步,将谢途的手臂打低,顿时子弹擦着符护安的后腿而过,在地上爆出一声重响。
谢途没想到身材娇小的筝蔷力气这么大,他的手臂被打得发麻,枪险些落到地上。
而另一边,符护安背后冷汗直冒,他大脑急速运转,苦苦思索着说什么才能让明隐放过他。
白色的灯光让整座监狱恍如白昼。
明隐站在三楼,从楼上望去,只觉得符护安远比想象中渺小。他抬手摘下了兜帽,露出漂亮的一头金发,脸上没了往日的笑意,似乎在等符护安说话。
符护安咬牙,硬着头皮说道:“殿下,我没想到我们会走到这一步。”
明隐似有触动,目光沉沉。
“我做错了很多事,但希望您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符护安生怕自己惹怒了明隐,试图让自己的眼神更加真挚,“我一直都仰慕您。”
这一句话犹如惊雷,谢途骤然听到这样的皇族阴私,愣在原地。
一向冷静的明隐也不由变了脸——符护安他怎么敢?为了活命,竟然用这样低劣的谎言去玷污他们的感情!
如此低劣、卑微,只是地上的尘土!这样的东西、这样的东西现在竟然还敢肖想他,竟然也曾让他为之驻足?
明隐怒极,浅金色的瞳愈发冰冷,他伸手,筝蔷立即心领神会,从腰间掏出一把白色的手枪,恭敬地双手递了过去。
白色的枪托刻着简约的花纹,洁白的手握着时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明隐瞄准了符护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