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口吐鲜血:“那也轮不着你个蛮狗当皇帝……”
长庚将他腰间荷包扯了一块,笑道:“我当过了,希望这次别太麻烦。”
什么荒诞话语?!那股莫名的游刃有余将魏王唬得一愣。可惜还没等转过弯来,他已经瘫在血里,一动不动了。
彭地一声,顾昀从船舱外回来,长庚蹲在地上抬头看他。
“你作死么!”不是说好留着他回京交给朝廷?顾昀铁青着脸,仰面训斥了一顿,才说:“一会上岸后把船凿沉了,水匪劫祸,别说漏了嘴。”
原想这一世的顾昀,不带兵不参政不入深宫,生长于天下间最郎阔明亮之处,未必能与上一世一样领略此番争权之晦暗。在他进来之时,长庚早已想过千百种反应,但绝没有料到顾昀竟直接坦荡站在自己这边!
再也无法抑止地,站起身,紧紧把他揽入怀中。
顾昀目瞪目呆,像是头一回被这么几近情人一般强势抱着,摸了摸对方的肩,默了半晌不知想到什么,才如梦初醒想到要推开。
“好歹是方大人家的乘龙快婿,注意点。”
瞧这话可真是刺心揪肝。长庚往他耳边黏了一会儿,瞧耳根都吹红了,才低声道:“魏王死了,元和哪还能记得我。”
顾昀点点头,烦躁地伸欠了一下:“耽误四殿下好事了,赶紧回京,本公子也备个大礼。”换做平时哪会这么怪腔怪调,分明还在气口上,最恨这混账家伙瞒他,气得走路都贴着舱壁走。
忽然,后面传来一句,“顾家女婿,要不要?”
“不要,顾家没有大小姐!”
噗嗤一声,长庚开始笑,左右不知道笑什么,笑得顾昀发神经一个人跑到船头吹冷风。
到底不是真仙人,没这份定心。对两世心尖上的那个人,所有的红尘痴缠与爱意都来不及一点遮掩。
回京之后,元和皇帝得知魏王客死他乡之事,叹了口气,吩咐让礼部大办。一切走势如李旻所料,赐婚推迟至次年仲春,又被安排去了户部报到——掌漕运税银,清理天下官员亏空库银。
这种脏活儿,元和舍不得教心爱的太子得罪人。况且这老东西治下贪贿太多,整个国库转都转不动,李旻与临渊阁杜公那些人合谋,才融了些钱财,将古丝路及运河沿线一带商贸打理得有模有样。初春时,国库丰盈了些,老皇帝欢心得紧,及冠礼成后便让四皇子入朝参了政。
满朝文武皆知,这新任户部掌权人最爱站一旁隔岸观火,天天我佛慈悲模样儿追着人还钱!
临近年关,东宫办了场世子满月宴,请了顾小侯爷过府一叙。四殿下称病没来。京城里有头有脸的都来了,李丰都淡淡的,反倒将顾昀这个没官职的悠闲小皇叔奉若上宾,好似要四年未尽的叔侄情掰扯个淋漓尽致。
夜里后,太子门客们都坐庭院里瞧戏。顾昀本来闭目养神跟着戏台上女官儿哼了一段,有一搭没一搭地听那些京官跟苍蝇似的明里暗里舔太子的臭脚,告雁王的状子,撺掇太子殿下派人抓李旻的小辫。
老官僚着急啊,说那脸善心黑的小坏种做事还滑不溜手,竟然权色不沾洁身自好,玩个木雕玩半年,安贫乐道得就差进护国寺剃度了,教谁说理去。未说完,顾昀忍不住一口喷了酒。
“一下午难得见皇叔如此开怀。”李丰打量了一下他,突然朝外头太监说了一句:“让婉柔她们过来,今儿陪着皇叔高兴,便是孤的诚意到了。”
很快,两个女子掀帘而入。婉柔是李丰的太子妃,端庄毓秀,她身侧的女子人面桃花,容光潋滟,该是京城双姝的另一位了。顾昀掸了掸衣袍,躬身见礼。那郭小姐瞟了一眼面前的公子,到底京城少女春闺梦里人,杀伤力奇大,小妮子双颊都忸怩红了。
太子夫妇对视一眼,婉柔笑道,“我这玩伴儿自小眼高,京里就没个看得上的。怎么今日皇叔一来,这丫头就好似动了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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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昀闻言打量了几眼,温温柔柔容貌出众,是个性情好的。张了张嘴,想说点风月场面话,结果刚蹦出一句“美人”,后头莫名开始烫嘴,跟揣了个兔子似的,闪了闪神,干巴巴陪笑了几声。
深夜回府,果不其然,在偏门小巷里见到了那位白日没入席的殿下。
月光洒下一层暗影,罩在泛着冷的玉色长衫上,那人不知等了多久,顾昀总觉得倘若自己不叫他,就好像会永远等下去。
小半年来,顾小侯爷与四殿下明面上的交集少得可怜,跟李丰李晏那几个反倒和和气气。在外人眼里,很难相信他们能一同走在空荡荡的小巷里,明明离侯府只有半炷香的脚程,活生生来回走了一个时辰。
“今日听戏了?”
“嗯,新来的那个唱得好,赏了些银子。”沉默了一下,顾昀问他:“那个雁雕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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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庚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了个小木头给他玩,像是边角料:“等你生辰再送,怎么现在就惦记起这个?”
顾昀一下一下扔木头,又接住。“今天张泽那几个老帮菜在说你不务正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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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庚瞄了他一眼:“哦,于是顾小侯爷想亲自调查看看。”
“看你个灯笼。李丰那阵势挺大,你天天雕这玩意,迟早阴沟翻船。”
长庚低低在笑,被顾昀揍了,才缠缠地嗯了一声。走了会,状若无意地开口,“李丰光说我了,就没说点别的?”
顾昀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又踏上去碾了碾,不耐烦地有点恐怖了。
顾昀不伦不类:“李丰要我见了个姑娘。”
长庚:“哪个姑娘?”
顾昀坦白:“郭大学士的女儿。”
长庚:“确实是个名副其实的美人儿。”
顾昀眼睛一眯:“你见过?”
分明也就下午探子来报的时候听过,长庚偏偏要“嗯”,却见顾昀有模有样,尊贵无比:“李丰看样子有意撮合,难得碰见个对我胃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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