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回大梁,就看见四殿下到处找玉石店,钻进去几天不出来。一日雨夜,正值深秋,天黑沉沉的,他们在附近驿站留宿。顾昀下楼问跟他一起的公子是不是出了门,有没有带伞。正巧对方从门外进来,浑身湿透了,踩着薄薄布靴冻僵了脚,顾昀有些生气,抿着嘴刚想开口,就被扯了手腕塞了个物件。
长庚脸都冻白了,这只白玉笛居然是温的。
顾昀愣愣抬眼,恍然觉得这人怎么跟小男孩一样,哪有平时的庄重老成。心里一热又一揪,冲过去就把人裹进自己披风里。脸温温热热的贴贴他,捧着那家伙的脸,像是连着体温都要过给他。
顾昀是有点儿懵的,也顾不上一点儿被沾湿,混扑过来横冲直撞,长庚肌肉一紧,就像是什么记忆即将苏醒一样,心乱如麻地把人抓回去。
“你要生病的。”
“你才会生病。”
“上楼。”
“干嘛送我笛子?”
“给你玩。”
“以后一到晚上就给你吹,怕不怕?”
顾昀那双眼睛也凉凉地拨他,下桃花雨似的又湿了一圈。领口锁骨漏半截,白生生的晃人,弯下身子凑近:“长庚,我问你呢,你怕不怕?”
长庚伸手一抓,把领口遮严实了,低声道:“顾十六,晚膳加一盘青菜。”
熟得不能再熟的老男人又栽了,十七就勾得有模有样了,夜里长庚也睡不着,想起前几日查贪官时进到了一间酒肆,惊觉里头其实做的是暗娼生意,男的女的什么花样都来。
二人虽白龙鱼服,那份清贵出身又怎么能是掩得住的。风月场上的人精个个野得很,袒着胸脯环佩叮当地就将两人掰扯开,冷不防一姑娘绞股糖般扭定了身量稍高的那位公子,“哥哥,进小莺莺屋里坐坐,有好东西吃嘛。”
李旻历经两世,又是闯荡过江湖的,几下就把人搂了个旋转,借力打力推开了身子,正要拉身后的人,结果转眼就瞧见一人抱着昏头的顾昀“吧唧”一口就亲了个实心的。那小色鬼正晕头转向,红着脸,取下自个儿腰带,狂擦腮边的胭脂印呢。
不知想起什么,李旻也没有把他扯过来,只是搁了一点金子在他手里,有意无意地,摩挲小家伙炸开的发尾丝,摸猫咪似的:“点个花魁试试?点个你喜欢的。”
试探。刀光剑影的试探。即便这一世顾昀被管得,白得跟张纸似的,那也不是个好欺负的货。一副傲睥雄视目无下尘的神气,扔了钱,下巴一扬:“最好的姑娘都送来,爷们全包了”。
啪地一声,李旻用扇骨儿敲了一下顾昀手心。就摊上了这么个人物,浑身溢出来的机灵气,来来去去一路惹祸,但谁叫他拿他没法子。大的那个在花名册上挑了又挑,点了些小清倌儿唱时新的曲,才把小的哄踏实。
等走的时候,顾昀喝得脸红彤彤的,晃悠悠地,风摆塘荷般被长庚牵着出门。临了,小莺莺还指着楼下的李旻,跟姐妹们酸嘴,“瞧鼻子那般高挺,八成是个驴似的行货。瓜皮淸倌儿嫩得很,哪承受得起那个,下回等我得了手,看我不在他鼻梁骨儿上磨豆浆……”
缺德缺得冒了烟。没想着被顾醉鬼听去,一路无言,突然回驿站里一口白牙问李旻,“你鼻梁骨儿上怎么磨豆浆?”
仙风道骨的四殿下没动,抿了抿嘴唇,低头看他。
吃了酒,唇就艳艳的红,颧骨脸颊也泛了粉,额上出了薄薄一层汗。跟吃人妖精要化形了似的瘫在他胸口,鼻子、眉眼、嘴唇上四处乱摸。好像绝顶的信任一般,根本不设防。
呼吸就在长庚耳边,慢慢悠悠地喘,一下再一下,迷迷糊糊学着花楼的浪话,弄得四殿下一张白净仙人面孔,不知是污糟的汗,还是舔脏的涎水,只急匆匆别开眼,一骨碌把人塞进被子里,那动作看着确实有些不上台面的兵荒马乱……
从那夜开始就不太正常了。以往他们外衣拿给外头小铺浆洗,里子亵裤都是长庚手洗的。突然有一日,顾大少爷连气带臊把长庚骂了一顿,中心思想就是“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不用你管”,之后就开始自己净衣,乱七八糟的裤子都洗破了。没几天,无意听市井仆妇们边浣洗边抱怨,有客人尿湿了床铺。
长庚没有言声,收拾了下,带着顾昀又换了一家店住。
只每晚辗转反侧之时,壳子里的太始帝突然意识到,自己都到这个年岁了,早已见识过某人万种风情,怎么还心火灼烧,火急火燎的。
??
这一世没有乌尔骨,却有比乌尔骨更厉害的毒,教人睡不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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