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眼的黎昕踩着午休结束的铃进教室,一眼扫过去没在座位上看出什么幺蛾子,坐下才发现同桌没来。他瞥了眼江宿的桌面,看到皱巴巴的试卷和笔记本。
下午第一节是物理,黎昕满脑子都是电路图,下课了才发觉江宿一整节课都没来,而所有人对此熟视无睹,包括老师。
他合上书本,扫视教室,一堆陌生人里没看到吴森。
不该多管闲事,黎昕想,但是他觉得这个学校让他恶心。
黎昕从来不委屈自己,他恶心了,自然不会让恶心他的人舒服。下面两节都是英语课,黎昕不打算听了,手机塞进口袋,他静悄悄从后门出去。
这种贵族私立学校的欺凌事件其实一直存在,只是有的明目张胆有的偷偷摸摸,不过大部分都有数,不会像这里那么过分。
黎昕凭着经验查看了这栋楼的几个洗手间,没发现人,还差点迎面撞上年级主任。他靠着墙思索片刻,想起早上来的时候看到那些人把人拖进实验楼。
学校经费足,实验楼也修得很大气,不过人少,三楼四楼基本没人上来。
黎昕脚步轻快,几乎没多少声音,很快就上到四楼,他在楼梯口看见地上有两根被碾过的烟头。
洗手间在左手边,黎昕拐过去,伸手推门——没推动。
他很有礼貌地敲了三下:“有人吗?”
洗手间半分钟没动静,黎昕失去耐心:“没有人?”
他观察了一会门锁,发现这个门应该是坏过,后来修的时候就很随意,用的锁看着就质量一般。
黎昕手指敲了敲锁,正在考虑要不要暴力破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他有些诧异,眉梢一抬,和门后的人对上视线。
辨认几秒后,黎昕开始回忆江宿的样子,只记得大概印象是好看的:“是江宿吗?”
江宿站在洗手间的瓷砖上,半边身子发麻,让他堪堪站稳。早上撞着讲桌的伤口刚刚因为撞墙变得更加严重,一侧眼睛都快睁不开。
黎昕敲门的时候他正在洗被踩踏得脏污的校服外套,现在开了门也只是下意识侧过身,好像这样就能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江宿没吭声,但是黎昕从他那古怪的阴郁气质里确定了这就是他同桌,问道:“就你一个?是不是吴森来打你了?”
其实准确讲,是吴森使唤别人动手,他自己在一旁边抽烟边和女友吵架,吵烦了就回头让人更用力得打。
江宿做沙包已经做出来了经验,护住重要部位,忍住不吭声,免得激起施暴者的兴趣。
他被抓着头发往墙上撞,两只眼睛上都是血,耳鸣不断,再被踹倒跪在地上,差点没站起来。
吴森吵完后出了点气,用脚尖踢他:“新来的不懂事,你最好别指望他护着你,我他妈一样打。”
校服外套被他们踩来踩去,都是污水。江宿喘着气调节疼痛,模模糊糊听见这些人离开的声音,才反锁了门开始洗衣服。
他没想到黎昕能找过来,心里莫名觉得难堪和羞愧。本来他都已经麻木了,可是黎昕……大概是因为黎昕和那些人不太一样,而且那么强硬,让江宿忍不住羡慕。
黎昕看到水池里的校服,转身看清江宿的脸后也不由皱眉:“你的脸不要紧吧?血有没有止住?”
江宿下意识摇头,但是伤口太疼,他哑着嗓子说:“没事。”
黎昕却走近两步看他,很快做出判断:“没事个鬼,去校医院处理一下,你也不怕毁容啊。”
江宿:“不用……”
黎昕啧了一声:“别说废话。”
两人面对面互相僵持了一会,江宿低头说:“我把衣服洗好。”
黎昕不能理解:“你血还流着呢,洗什么衣服啊?”他看了眼,发现是脏兮兮的校服,更觉得没必要。
江宿固执地要洗,黎昕没办法。他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看着江宿洗衣服,走到旁边把洗手间的窗户推开,午后暖热的空气瞬间涌入。
不管怎样,整个空间清新了不少。
湿哒哒的衣服被江宿挂在走廊尽头墙上的铁丝末端,黎昕旁观他动作熟悉,猜测这应该不是第一次。
“是吴森打你的吧。”黎昕说,“你跟他有什么仇怨吗?还是?”
“我……”江宿迟疑不决,磕磕巴巴半天说不出话。
黎昕干脆换个问题:“学校里是有什么潜规则吗?我还看到……”
他的话被一声闷响打断,黎昕转过头,看见一旁教学楼的二楼,有人将一个沉重的书包扔下来,书本洒了满地,二楼却在哈哈大笑。
黎昕皱着眉,骂了一句:“有病吧。”
江宿却像是预测到什么,沉声说:“还有。”
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