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刑”两个字在苏燮耳里炸开,他感觉周遭静了几息,紧接着嗡鸣声就在他脑海里轰叫起来。
他无意识地握紧了拳,盯着那道明黄的圣旨别不开眼,宣纸的奴才鄙夷的目光如芒刺般,蜇得他眼眶酸涩。
“他不来么。”苏燮微微抖着唇,半天方从喉间吐出这几个字。
“什么?”奴才没听清,不耐烦地反问。
“这么解恨的场面,他不亲,自,来么。”苏燮眼神空洞,他就像追逐着星辰找寻回家路的迷途之人,星辰突然变作了火球掉下来灼烧他,他却还想张开双臂去拥抱。
奴才很机灵,一下子就听出了苏燮口中的“他”是谁。
“陛下刚醒不久,还在调养,怎么会来看这么污蹧的事情,况且,以陛下天子之尊,断然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一个未来的阉人身上。”
“阉,人。”苏燮咀嚼了这两个字,无声地笑开。
“随他,都随他。”他喃喃,“反正,同凌迟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先割再死,抑或边割边死罢了。”
他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接受一场武帝不在场的羞辱大刑,却蓦地看到熟悉的身影走近。
只听覃公公用一如既往的难听嗓音道:“太子又见面了,陛下说,让老奴来‘伺候’您,可以将功折罪。”
“!!!”苏燮瞪大了眼,“你胡说。他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覃公公笑得颇像狐狸,“陛下又不知道,老奴对您做过的那些事儿……”
苏燮沉默了。
他怒,可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骂武帝?他自己不说真相,怪不到武帝头上。
骂覃雨?他受命而来,理所应当。
“呵……”苏燮终于笑出声,然后在这极诡异的笑声里挣断了绳索,闪电般将覃雨扑倒在地,“他是不知道……”苏燮瞪大眼,手下用了最大的力道,狠狠掐住了覃雨的脖子,“那你还能不知道吗!!!”
覃雨很快泛了眼白,涎水流了苏燮满手,武帝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鱼死网破的局面。
这次他倒是没上脚踹,而是亲自拥住苏燮的背,把人包在怀里,然后大掌覆盖了苏燮的手,像悬崖上一样,将苏燮的指头掰开,一根,一根。
囚服下冰凉的后背感知到熟悉的温度,苏燮眼睫轻颤,认命地让他掰。
全然撒开手后,覃雨捂着脖子咳得脸通红,还没忘了火上浇油,“您看呐,陛下不让您杀老奴,您就得乖乖听着,多贱呢……”
苏燮红着眸子,眼里风暴未歇,作势又要扑上去,却叫武帝从后头锢住了身子,动弹不得。
他跪坐着扑腾了几次,无果,垂下双臂,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的地面,嘲弄道:“不让我杀他,难道要我杀你吗陛下……”
肩上突然一重,苏燮一顿——原是武帝将头靠在了他身上。
刚想将人甩开,他就感觉到了湿意。
武帝这是……哭了???
他不敢相信。过于荒唐了。
欺负别人的人,怎的自己先哭了呢。
不等他问,武帝就抬起头来,眸中无波,居高临下。
“来人,把苏燮绑了,灌麻沸散。”
苏燮的膀子被架着往后拽,他也不挣扎,就阴森森地盯着武帝看,直到被重新拖到刑架旁绑牢了,也还是浑身杀气。
武帝走近刑架,劈手从自己的玄色龙袍上撕下了一片衣料,迎着受刑人红润的眼覆盖了上去,在其脑后不紧不松地系了个活结。
“乖。若受不住,便不看。”
玄色不出片刻就现出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