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珀卢而言，这七天无疑是如梦似幻般的体验。
要不是之后还会再造访五十七层，这位雌虫恐怕不会甘心就此退场——或者应该这样想，安德罗米亚答应了第二次邀约，已经是他手段的体现。
虚拟景观创造了许多个场景，海滩、山间溪流、普通的城市街景……截然不同的地点带来了差别极大的体验，这使得安德在与珀卢共享的亲密时间里寻找到了夜夜笙歌的乐趣。她自认为是一名负责的茶话会举办者，但很多时候，出于责任与出于兴趣两种不同的心情，体现到行为举止和相处间的种种细节时往往会带来极大的差别。
不过即便如此，在送走珀卢时，安德还是解脱似的松了口气。与一位黏人的S级雌虫同处一室整整七天，现在回想起来她都觉得令人窒息。
一个人安静地撰写这一次的感想报告时，安德罗米亚想起了被她拖延的问题。
在老师和斐礼之后，她应该要同意让珀卢也成为伴侣吗？
做决定之前，安德需要从别人那里了解更多关于远征军的事情。正好她该回丽珠星找老师兑现承诺，提供解答的人选就顺势定为了柯诺森。上次回丽珠星的时候安德没有去找他，因为当时她要接待维托瑞。他们俩本地虫族可能不觉得尴尬，带有人类记忆的安德却觉得还是少点骚操作为妙。
这样一算，比起只要在中央塔就能一直串门的斐礼，她和柯诺森有好些日子没见过面了。
“不过回丽珠星么……大概也可以不回？”安德想了一会儿，编辑一条邀请发送给老师，“毕竟老师还没亲眼见过我的工作室长什么样。自卫队那边的工作么，要是没有非常紧急的任务，还是得麻烦他请个假了。”
话是这么说，可在雌虫的眼中能有什么事比安德殿下的召唤更紧急呢？
在邀请函发到柯诺森通讯环后的第二天，他就抵达了中央塔。如果真的要立刻赶来，那么昨天的下午他就应该站在这儿了，但柯诺森猜想安德殿下大约不喜欢一些过于将雄子当成世界中心的行为，所以这位副指挥是花费半天的时间安排好工作后才来的。
“好久不见啦，老师。”
“午安，安德殿下。”
阔别多日，小雄子活泼依旧。她上前拥抱了穿着格外正式的雌虫，没急着带他参观，而是先放松地吃吃喝喝，然后在虚拟景观里随便走走。
关于柯诺森对她的称呼，安德已经放弃治疗了。要加尊称这件事恐怕刻入了他的骨髓，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改变的习惯。
反正她的意思传达到位就好，剩下的繁文缛节其实不重要。
安德罗米亚使用了中央星街景的虚拟景象，这个系统甚至还能将来来往往的路人模拟出来，有非常真实的对话声与行为逻辑，只不过不像鱼塘里的鱼一样能进行交互。有时候在喧闹的人声中才更觉得安心，安德和柯诺森坐在喷泉广场的一角，聊起了近况。
副指挥的工作年年如一日，以丽珠星的安全等级根本没什么可说的。所以这场近况的交流会，说到底仍然是安德的单方面输出。前面那几位客人虽然性格相似，细细掰开的话还是有许多不同之处。安德不愿透露客人太详细的信息，只将其中较为有趣的事情稍微讲了讲。
柯诺森作为倾听者保持着冷静的旁观角度，他不太说话，但每次发言的时候都恰到好处。既给了安德休息的时间，又补充了一些或是有趣的传闻，或是小雄子不清楚的知识。斐礼当然也能做到这点，他们二者的区别是，柯诺森显得更克制。
“后来我要求他们别一直安排同一类型的人选，紧接着的客人果然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他还蛮有意思的，性格非常鲜明。”说着，她侧头看向老师，“所以，我已经和S级雌虫有过交流了。之前的约定还作数的吧？”
或许柯诺森是有预感的，他对安德抛出来的话题并未感到意外。
那颗酷似小雄子殿下眼睛的紫水晶胸针别在领口处，整齐熨帖的修身制服是前一阵特意定制的。柯诺森除了自卫队制服外的其余正装，大多为以前还是维托瑞雌侍时置办的。尽管安德罗米亚大约不会介意，但他不想穿过去的衣服见现在的雄子殿下。
“作数。”柯诺森如是回答，“殿下希望的话，随时都可以。”
“好，那我通知联络员大叔去处理。”安德马上打开通讯环给对接员发讯息，“应该很快的吧？”
“嗯。一般来说今天就能过完所有手续，完成系统登记。”
作为雌虫，他不应该太关注雄子殿下通讯环的内容，所以柯诺森本来放在安德翡翠发辫上的视线落到了广场的喷泉。中央星的记忆对他而言有些久远了，但神奇的是，这座一年四季都喷涌着循环水的池子和飘浮在水花间五彩斑斓的泡泡，他竟然有印象。
作为中央星小有名气的景点，泡泡喷泉吸引了很多雄虫参观，其中包括了需要灵感来布置收藏星的维托瑞。收藏家去过很多次，几乎每一次柯诺森都有幸地成为随侍人员。那位殿下不喜欢向雌虫倾诉他的设计和所想所思，参观时也常常不发一言，只有在凭借自己的观察找不到答案时，才会询问身边的雌侍一些问题。
稍微寻找了一会儿已然不太明晰的记忆，柯诺森发现他似乎从未在泡泡喷泉与维托瑞殿下有过交流。而且事实上，他与这位殿下之间能称之为‘交流’的行为屈指可数，大部分时候都是雄虫殿下下达指令，自己奉命行事罢了。
“好了。”
安德罗米亚收起通讯环的投屏，紧接着柯诺森的通讯环就有了新消息，当他在这封征询意愿的信息上回复确认的时候，他们的伴侣关系就已经完成了一半。剩下的步骤无非是修改统计库里的数据之类的后台操作，按照安德殿下的重要程度，估计不超过一小时就能有个结果。
虫族社会成为伴侣的程序就是如此简单，比人类社会便捷得多。像婚礼、或是蜜月这种词汇，安德罗米亚活到现在从未听过，估计虫族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这两个词。她自己也完全没有仿照人类记忆施行婚礼的想法，既麻烦又没有意义。
不过虫族缔结伴侣关系也有些值得注意的地方。
“老师，成为伴侣之后对你和我的生活会有什么影响吗？”新手司机安德不由得问道，她没仔细研究过这方面的事情，以前祖父给她的回答是等成年有了伴侣之后再想也不迟。
“对殿下来说，没有。”雌虫收回视线和稍稍发散出去的思维，将注意力放在小雄子身上。漆黑如鸦羽的长发在脑后收束成低马尾垂在颈侧，灰雾般的眼眸中好似藏着星光。
在获得年龄带来的成熟韵味之前，柯诺森曾是收藏家的一位‘藏品’。尽管在数十年后，由于岁月在他气质与容貌上留下的变迁，使得他不再是收藏家喜爱的藏品，但柯诺森的容姿依然优越。
如果说珀卢像太阳，那么柯诺森就像月亮……不，应该是黑夜，安德想。老师自身并不如月亮般明亮，他更像是能衬托出其他人闪光点的幕布。
她主动握住了老师置于膝上的手，笑着告诉他：“那么对老师来说，也没有。虽然我会定时回丽珠星，但是老师想见我的时候也可以来中央塔。老师应该对这里很熟悉吧？我们可以约好时间去中央星的其他地方逛一逛，比如真正的泡泡喷泉，上次我没来得及去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