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座、散台还没坐满,舞池里却扎扎实实挤满人了人。安置天花板的氛围灯光随着音乐的节奏,像是泛起涟漪的湖面般,从内而外流动,变化着色彩,照在一张张年轻朝气的面庞上,无端地给人带来一阵阵眩晕。
还没人喝太多酒,但人人都像已经醉了,不论白日里扮演什么角色,有着什么身份,在酒精、音乐、节奏、气氛的催促下,这会都肆无忌惮地卸下面具,在舞池里恣意扭动、欢笑,活动着或灵活轻巧,或僵硬笨拙的身躯。跳得不好也没关系,反正没人看,自己蹦的开心就行;舞池中央半人高的台子上,几个身材火辣的男女卖力地跳着,在台下的起哄喝彩里,将酒吧的气氛推向高潮。
乔放一身简单的白衣黑裤斜斜倚在吧台边,与眼下的世界格格不入。他头上倒扣了顶阿迪的蓝色棒球帽,几缕额发不安分地从调节带的空隙冒出,给他的招牌乖巧里带了点叛逆,好像与长辈赌气,跑进“未成年人不得入内”的场所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的青涩学生。
他没有加入面前的这场狂欢,只是靠着吧台,右手托着一瓶啤酒。酒吧里卖的啤酒比市面上最常见的啤酒瓶要小很多,大概一个巴掌高,三百多毫升,酒量好的一口气能对瓶吹个五六瓶,但乔放手里的这瓶,他慢吞吞啜了五六分钟,还剩个底。
乔放拎着瓶颈,把它举过头顶,透过玻璃和里面浅黄色泛着泡沫的液体,看灯在菱形玻璃的折射下发出美丽幽幻的光,看看穿梭在酒吧、舞池的形形色色的人。他发现女孩子们大多画着浓妆,眼皮上下还贴着大亮片,灯打上去,卟灵卟灵闪烁着,在合适的衣物装扮加持下,尤为漂亮,而在场的男士相比之下,就逊色了。去掉穿搭奇怪、行为猥琐、眼神不怀好意的,能看的并不多,更别提好几个长得对胃口的身边本身就有女伴。乔放看了一会,有些无从下手。
酒吧里不断有人进出,搭讪时刻在发生。没多久,就有扎着短双马尾的女生过来,自然地和乔放搭话、聊天。在女性面前,乔放永远彬彬有礼,很讨人欢心,他们一人捧着一杯喝的,很快聊开,发现两人还是校友,只是女生比他高一级。女生被同伴叫走前,要乔放的联系方式,乔放微微一愣:“我是gay。”
女生闻言笑了起来,脑袋两边的头发晃晃悠悠。她很豪爽地拍拍乔放的肩:“没关系姐妹,交个朋友。”
有人单纯来放松、交际,有人则期待能寻找今晚的猎物。
乔放看着她蹦蹦跳跳走进舞池,消失在人群中,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他低头,给刚通过好友申请的人打字:
[学姐,下次对陌生人还是不要透露太多自己的信息。]
陆陆续续有两三个人在乔放身边点酒,有男有女。女性还好,凑过来的男人穿着倒是体面,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猥琐劲,头发认真做了造型,梳了个大背头,但发蜡用得太多,灯照着能反光,蚂蚁上来了也得脚下打滑。他身子往乔放这边靠,瞅乔放的眼神露骨,色眯眯盯块肥肉似的。
“同学,一个人来玩呀?”
乔放被他看得不舒服,当作没听见,不动声色往反方向挪了挪,自顾自地继续往人群里看。没一会酒保递给他一杯可乐一样的饮料,里面放了几片柠檬。
“旁边那位先生给您点的长岛冰茶。”
乔放顺着看过去,刚才那个男人朝他笑着挑眉,脸颊上的皮肉褶子堆起来。乔放对上床对象的脸不是全无要求,穆奕、奚华,到底都是浓眉大眼的帅哥,而有深入发展意向的陈子旻,长得也不差。他再怎么都不至于饥不择食。乔放心里暗道不妙,怕是要沾上麻烦,他不想和长得不和脾胃的人有太多接触,趁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放下瓶子扭头就走。
乔放对这家酒吧的布局有些印象,但那时候人不多,走廊、吧台、卡座,一目了然,而现在随便哪个地方都挤满了人。他没有回头看,生怕一个回头和那个男人对上眼,让男人跟过来。乔放步子没停,走着走着,人不是那么多了,他迷也了方向,不知道转到哪里。乔放以为要到出口了,一转弯,却是被一堵墙挡住了去路。
这时候再往回走是不明智的。他往左右一看,好巧不巧,这居然有卫生间,于是转身推门进了男卫。
门很厚实,在走廊上还能听到打碟声,关上后就什么声音也没了,像是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离开来。乔放背靠着门,看着被他充当暂时避难所的地方。里面不到一百平的样子,装修却比平时去的那间要上几个档次。也许是打扫的勤,几乎没什么被使用的痕迹,黑金花大理石地砖被拖得能当镜子照,洗手池台面没有一丝水渍,空气里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乔放估摸这有点身份的顾客专用的,不知这么被他轻易地闯入,但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他随便打开了一个没人的隔间躲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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