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乖乖坐在草丘上，抱着膝，安安静静地等他。
男孩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先是欣喜地抬起头，又很快想到什么，不安地松开了环抱的手，无处安放似的支在一侧。那些肿楞已经爬上了他小小的手臂。
他看着男孩惊诧的神色，不好意思地掩住，小心翼翼地问：“吓到你了吗？”
男孩这才反应过来，忙作若无其事地咧开笑容。你是世间最可爱的天使，我怎么会被你吓到呢？
他眨着蝴蝶一样的睫毛，露出温温柔柔的笑容。“不好意思，昨天忘记给你了。”我们又可以一起听一会儿了。
放着昨天那首歌，乖乖把脑袋抵在膝上，侧着头望着他轻轻笑。
他的目光柔柔的，水润润的，看得男孩的心就像冰淇淋球一样化了。
耳机里放着“mylove”，男孩脸一热，盯着他有些羞赧，下意识开口：“乖乖，你以后嫁给我好不好？”
单纯的小天使眨眼看着他，然后弯了眼睫，“好呀。”
此前的笑容都不及他眼睛弯起忽闪睫毛的真实，眸子里漾着晶亮的光，鼻头红红的，笑起来的时候露出左边尖尖的小牙。
那颗小牙，让他像只生动的小兽。幼年时男孩在路边捡到过一只被遗弃的小猫，大人们告诉他命不久矣，他捧着浑身发抖的小动物眼泪一颗颗落在它柔软的毛发上，它的牙齿还未长全就已断掉一些，只有左边一颗小牙，在它弥留之际轻轻咬住了男孩的指腹。他想如果咬破我的骨血能给予它生的希望，现在他再一次起了这样的念头。
男孩伸出小拇指，“说定啰！”
乖乖点头，他也伸出小拇指，轻轻勾住。
男孩说：“我们去吃草莓味的冰淇淋吧！明天你还会来吗？”
“不会。”
拒绝的不是他。他们一起朝说话的来者看去。
大了七八岁的少年站在他们身后，衣着正式整洁，表情神气，看人时眼睫微微朝下，面无表情地从男孩脸上扫过，又落在天蓝色裙子的天使身上。
少年说：“你还敢跑出来。”
乖乖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轻颤，簌簌地抖落着玫瑰色黄昏的余晖，看着少年细细地温声念：“钰文哥哥。”
少年用鼻音哼了一声，又朝他伸出手，“过来，我带你回去。”
他迟疑地看了一眼摸不清状况的男孩，把随身听塞到了他的手心，用口语小声道：“明天见。”然后似是以一种掩住他的方式走向了少年。
少年赌气一般用力抓住了他布满紫痕的手，几乎是拉扯着他往前走。
男孩默默地，保持距离地走在他们的身后。
“你的头发太长了。”少年说，“这让你不像个男孩子。”
“有时间偷跑出来玩怎么没时间剪掉你的头发？”
“哥哥，抱歉……”
“还有让你别听你爸的话，你知道他是个疯子，不许再穿裙子知道吗？不然我也不要你了。”
“这是阿姨送给我的，我没有别的可以穿……”
“……”少年捏着他的手，“之前怎么不说？活该你爸打死你。”
“抱歉……”
第六天，乖乖失约了，男孩坐在石头上拿着随身听，把约翰列侬的《OhMyLove》听了一遍又一遍。
他等来了少年。
“我说了他今天不会来。”
“嗯？”男孩迷茫地抬起头，“可是我想要等他。”
少年露出大人一般嘲讽的笑，“他以后都不会来。”
“为什么？”
少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似乎对这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毫无兴致，“他等不到你娶他喔。”
少年又向男孩招了招手，“你想要偷偷去看他吗？”
男孩点了点头。
第七天，少年把男孩带到了天使的家。他让男孩答应他，不许说话，不许擅自行动，不许发出任何声音。房子的主人是童话里最凶恶的怪兽，他会毁掉一切令他不安的声音。
他们路过小山坡和枫树林，鸢尾花田和荆棘丛，少年和男孩一起躲在了天蓝色小屋旁边的小池塘边。
他们有听见什么吗？
“怪物”出现了，是个温文儒雅的男人，长相清俊和善，鼻上一副银丝眼镜，谦谦君子一表人才。一手握着水壶，一手轻柔地拨弄着栅栏上的花枝，笃真流于颜表，浇花如做学问。
男孩疑惑地挠了挠脑袋。
乖乖今天也穿着小裙子，男孩的眼睛亮了亮，看着他挽着袖口接了一桶水，又提着有三分之一个他那么大的桶艰难地放到了男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