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正文卷
第十三回与哥哥的重逢新角色虎鲸来了
为免人日后多想,埃利德还是把莱尔给带上了,他们坐在火焰鸟的背上,悄无声息地往南面的大海飞驰而去。
行踪自是隐匿的,不然坐骑那夸张艳丽的羽毛肯定全程瞩目,埃利德的审美偏向于妖冶艳丽,无论穿着打扮还是日常用度,都让低调内敛的莱尔颇有微词。
夜风沁凉,高空之上云层稀薄,更是冷了三分,埃利德用厚实的披风把人裹好,如珍如宝地抱在身前,大手一下下顺着人背脊,声音很软很轻。
“宝贝,睡会吧,很快就见到……英吉了。”
他垂下眼眸,敛去了万千温柔,与传说中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在祭司们有限的记载中,大多说神无心无情,不会轻易怜悯苍生,就像百年前的那场浩劫,面对着海洋深处反扑的上古恶灵,他们苦苦哀求,神也是岿然不动,任凭海水倒灌,山崩地裂。神谕在一切平息之后突然降临,虚空中一双寒冰般的双眸俯视着他们,说他们咎由自取,与人无尤,大难不死的他们唯唯诺诺,然而心底的怨恨种子早已深深埋下,如今公国里分裂为两派,一派仍旧主张信奉山神,而另一派则以人族为尊,举措再无忌惮。
莱尔的睡姿很是乖巧,像小婴儿般蜷缩着,嘴唇微抿,埃利德给他拨开他额上的红发,忍不住低头在脸颊上印下亲吻,嫩滑的触感让他心猿意马,趁人不备又在那薄唇上舔了又舔。
“唔……嗯……”
莱尔浓密的眼睫扇了扇,仿佛要醒过来,埃利德呼出口气,加深了休眠的法术。
通往“那处”的路途暂时不能让他知晓,英吉的存在也是秘密,只是这一次,他不能再袖手旁观了,他必须要保护他的爱人。
埃利德阖上眼,手中蓝绿色的引路萤火明明灭灭。
周遭静谧得只余下呼呼风声。他想起了许多从前的事。
他自混沌初开以来唯一的朋友。他们所一起经历的背叛。他沉默之后,那人义无反顾的牺牲。以及,他在英吉的恳求之下,怀着愧疚之心所许下的承诺。
一切都像走马灯在眼前掠过,他涅盘重生了好几次,这几个光怪陆离的片段却像刻印在基因里般遗忘不了。
大鸟向下俯冲,空气里的湿度提升了不少,埃利德知道离目的地不远了,他抬手画下特殊的阵法,就着月亮的角度校准方向。
又过了约莫半盏茶,他轻拍鸟脖,让其悬停在大海之上,浪涛在那一刻静止了,平日汹涌异常的海平面如同一块巨大的蓝宝石,月光正正直射在某一点上,埃利德晃醒了莱尔,在他耳畔吩咐道:
“别说话,就看着。”
红发青年茫然地怔了两秒,才用力地瞪了他一眼,掰开人箍在腰间的手臂,对于莫名其妙被千里搬运感到十分气恼:
“作什么总是摆弄我!”
“嘘,别生气,你看下面。”埃利德含笑地蹭了蹭他,低哑的嗓音里带着讨好的意味,“不是你让我带你看哥哥,我哪敢不从啊。”
莱尔最烦他这种腔调,不过也不是计较的时候了,急急地挣开他的怀抱,挪到鸟翼的边沿向下张望。
“在哪里?!”
海面上已有动静,像是即将沸腾的水在咕咚咕咚地冒着泡,埃利德怕他打草惊蛇,只能欠身将人勾回来,捂住他的嘴,道:
“小声点,不然吓跑了。”
“你这人……”
“来了。”
埃利德的障眼法术极为高超,即便对方是海神麾下最厉害的将领也无法勘破,只见幽蓝的水面被突兀地破开,形成了一个长而窄的旋涡通道,水珠凝聚,气流裹夹着融融月色,逐渐勾勒出一艘船只的形状:
三道高峻陡峭的桅杆直线分布,上头悬着饱满的、没有半点腐蚀痕迹的紫色风帆,船头十分精美,雕刻着神像和一些海中魔兽,硕大的宝石随意镶嵌在两侧的炮眼上,在暗夜里熠熠发光,船只通体漆黑,看不出用什么材质打造,甲板上空荡荡的,连一点摆设都没有。
那船砰咚一声凌空砸下,掀起了滔天巨浪,莱尔下意识地屏息回避,错过了那电光火石间显现的转移法阵,待他定睛细看时,一个让他魂牵梦绕到早成心结的身影终于跃入眼帘。
是哥哥!他还活着!
莱尔眼框一热,泪水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即便他不想承认,英吉的确是他在世上最亲的人,他离家求学,也是为了日后多挣钱能让哥哥过上优越的生活,他对于六岁之前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他们兄弟相依为命,哥哥瘦小的胸膛很可靠很温暖,那是他无时无刻都想归去的港湾。
他哽咽地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埃利德给他拭去泪珠,脸贴脸地从后抱着他。
在甲板上撸起袖子准备干活的男子正是失踪已久的英吉,他看着气色不错,脸上也没有风吹日晒的痕迹,穿着简单的米色布衫,套着件口袋很多的便利马甲,他裤脚挽起来了,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拿着扫笤,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挥汗如雨。
“我说了他没事,现在看到了吧?”埃利德捏了捏人腰侧,故作轻松地笑道,“还活得挺好呢,这儿与世隔绝的,可是个好地方。”
莱尔痴痴地看了半晌,将他哥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确认完好无损精神健康之后,才回过头来凶悍地质问:
“这叫好?为什么他要在这种鬼地方出卖劳力?那船怎么回事?看着好诡异啊!你不是我们的神吗!你不是说了会保护他吗!”
后头那句隐隐有些哭腔了,埃利德眉峰轻蹙,想要握住人手安抚,却被拂开了,他叹了口气,只避重就轻地道:
“这是英吉的选择,我无法干涉,不过我给了他最好的一条路,你再多看一会吧,就清楚了。”
莱尔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完了还不解气,又噼里啪啦地连甩了七八回,埃利德不闪不避,任凭他胡闹,莱尔也知自己无理刁蛮,只是行动上的无力与心底狂怒无法消解,他红着眼撞在人怀里,泄愤般捶打着壮实的胸肌。
“没事的宝贝,很快了,很快。”
趴着的姿势让莱尔自然而然地露出了光洁的后颈,埃利德的目光在上面缱绻流连,这都是那位勇敢又甘于奉献的哥哥的功劳,是他不畏艰难唤醒了神,又胆大妄为地与神交易,才换来亲生弟弟的诅咒解除。
莱尔所不知道的是,他从出生起就带着祖传的血咒。
那是从先代遗传下来的、他们一族曾与远古魔灵战斗过的证明。
同时也是报复。
每一代都有那么一个倒霉蛋,继承了这道活不过二十五岁的枷锁——恶灵的怨恨会日渐吞噬他们的躯体和理智,让他们形容枯槁、行为乖张,他们大多会被关禁起来,在痛苦中消耗生命,只有莱尔在英吉的强烈坚持下避过一劫,那位即便面对着最险恶无望的生活仍然乐观向上的青年,咬着牙背着年幼的弟弟背井离乡,躲避在深山老村里,孜孜不倦地寻觅解决方法。
海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扑通响声,莱尔揉着哭得红肿的眼望下去,才发现船桅上不知何时多了位黑衣男,彷如罗刹般立着,身材壮硕魁梧,他像海盗一样,戴着灰色的头巾,在脑后用骨刺形状的卡扣束着,腰间悬着几把长短不一的骨刃,刀柄上均装饰着名贵的珠宝,他的短披风是海蓝色的,是和整艘船格格不入的华贵的缎面材质,缀着金色的穗子,只见他伸出带着半指皮套的手,冷漠地催促道: